世態炎涼,冷漠的是人情。
這一點,冉操早已看透。
於是冉操對陸納勸道:“使君其實也不必如此感歎,人心甚險,但也不是沒有讓人心化險為安的辦法,且讓我們拭目以待!”
陸納道:“那便靜候劉郎君佳音了,不過……倉促之間,劉郎君又從何處籌得錢財呢?五十萬錢說多不多,但是說少也不少啊!”
冉操恭敬地答道:“劉蘇自當盡力!”
點了點頭,陸納起身道:“如此,我便去了。”
然後陸納離開官署,便立馬召集眾人。
這時候突然有人來報,說是長史祝玄之自上虞回來了,正在堂外等候傳見。
陸納便說道:“懶得傳見了,我自去迎他!”
因而異地而處,陸納見了祝玄之後問道:“祝長史此次回到上虞,可曾囑托親族,好好訓誡子弟,約束他們?”
祝玄之聞言臉色微變,因為陸納作為會稽相,可沒有責任還去管別人家怎麽教導孩子,但陸納卻親口過問了。
說白了,這分明就是直言祝永亭,就跟詢問祝玄之有沒有把祝永亭逐出家族一樣。
祝玄之暗道:此時幸好聽了安石之言,並沒有遲疑不決,否則今日定要受他陸納教訓!
祝玄之答道:“回使君,祝永亭那個逆子敗壞家族門風,已由族親在組堂列會教訓,並且將他逐出祝家。今後我上虞祝氏族中,便沒有此人!”
話雖如此,但常言道:虎毒不食子。
祝玄之作為祝永亭的父親,怎麽可能真舍得自己的兒子就這樣毀了呢?
這一次回到上虞之後,祝玄之想來想去,還是只能親自帶著祝永亭前往東山求教謝安,一來謝安乃天下名士,睿智聞名於遠近,找他要個主意肯定是不會錯的。
二來嘛,謝安與劉蘇這個人是親戚關系,而祝永亭這一次又是被劉蘇給整倒的,所以讓謝安做個中間人,或許還有調和的希望!
只不過祝玄之沒有想到,謝安聽聞此事之後,居然將他們父子痛斥一番:“汝等為何不聽我的勸諫,一定要與這劉蘇為敵?京口劉氏出自相相劉氏,雖然現在劉氏人丁亡薄,只剩下了他一人,但其父身亡之前乃是天下風流之宗,位居丹陽尹,而劉蘇的母親更是當今公主,豈是人善可欺之輩?”
抬出公主來,祝家的人才算是徹底沒脾氣了。
本來這一次嘗到了劉蘇這個病秧子的手段,就夠讓祝氏的人震驚的。
於是祝玄之又當著謝安的面,呵斥了一番祝永亭,然後對謝安說道:“安石,此事乃是我兄長糊塗,太過袒護自家子弟,以至於此!現在木已成舟,又當如何是好?還請安石,看在兩家姻親的份上,為我們出一個主意。實不相瞞,當時形勢所迫,某已經當著陸使君等人的面,答應將此子逐出家族。無奈,畢竟是親生骨肉啊!若是真將他逐出家族,那將來此子又如何自處?”
說著說著,祝玄之抹了一把老淚。
謝安見他情真意切,便有些心軟,說道:“此事雖然你不知情,但還是要寫一道‘罪己表’出來公之於眾,然後再與親族列會,當著眾人的面將此子逐出家族,方才可保住家族聲譽,同時也挽救你的仕途。至於你家七郎……”
看了一眼祝永亭,見他抱著頭跪在父親身前不敢言語,更不敢抬頭看,想來他是真的知道害怕和後悔了,謝安便說道:“雖然離了上虞祝氏,但也不是沒有地方可去!只是此子一向驕縱慣了,
這一次可得汲取教訓,以後莫再輕狂,行糊塗之事。” 祝玄之踢了祝永亭一腳,喝道:“安石公在訓話,你聽到沒有?”
祝永亭連忙轉身,對謝安拜謝。
謝安點點頭,說道:“切記,以後若是到了西府,也千萬不要再與劉蘇為敵了!”
“西府?”祝玄之有些震驚!
謝安笑道:“便是西府!這天下能不拘門第不看出身任能任賢之所,便只有西府了。此子被逐出祝氏之後,便非我士族之人,若是再想在朝中謀職,恐怕到老也不過是一縣或者一州文吏,又能有什麽成就?倒不如,趁如今西府正是用人之際,前往投奔!”
“安石所言有理,只不過……”祝玄之看了一眼不爭氣的兒子,然後疑惑地問道:“此子尚幼,桓公豈能正視?”
擁有爭霸天下心思的桓溫,是一個實實在在的梟雄人物。
這樣一個大人物,怎麽可能看得上一個小小的祝永亭?
謝安聞言笑道:“你想多了,我讓他去投奔的,不是桓溫, 而是桓熙!”
“桓熙?”祝玄之突然神色,似是有所頓悟。
桓熙是誰?
桓溫的長子,也是現在桓氏的世子,將來取代桓溫地位人。
以祝永亭現在的本事,如果讓他去輔佐桓溫那是貽笑大方,但要是去輔佐桓溫那個現在隻管吃喝玩樂的兒子,那還不是手到擒來的小事情?
而一旦將來桓熙成事,到時候又絕對虧待不了祝永亭。
想一想,這還真是一條對於祝永亭來說,屬於絕境逢生一般的道路。
而謝安,也是真心不想讓祝永亭因為年輕時候的輕狂和衝動,便把自己一輩子給毀了。
祝玄之一再拜謝,謝安送了父子二人出門,臨別之際,謝安又叮囑道:“此後,爾等可要切記千萬不要招惹劉蘇此子!”
冉操和西府的關系,謝安是知道的。
這一次祝永亭被送往西府,那將來恐怕就免不了二人還會再見面。
不過謝安想到了那個時候,劉蘇這個妻子的侄兒都成為桓溫的座上賓了,可能祝永亭還只是桓溫兒子的一個玩伴而已,估計祝永亭也能看得出來他和劉蘇的差距,所以不會有什麽事情發生。
可是,謝安卻沒有想到一件事情,那就是他知道冉操也就是劉蘇,和西府的歡喜,但別人不知道啊!
當祝氏父子下山的時候,祝永亭就忿忿不平地說道:“父親,雖然安石公確實給孩兒指了一條明路,但他最後的交待卻分明是偏心那劉蘇的。哼,孩兒此去,若能得西府世子賞識,將來區區一個劉蘇,又何必放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