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大家都顯得極是驚訝與氣憤,但林晧然還是我行我素地扯下了那只花蟹的一隻大鉗子,然後放在嘴裡吸吮一下裡面的蟹肉汁。
在蘇世傑忍不住要發作前,他才慢吞吞地說道:“詩,我不是很懂,詞倒有一首半!”
倒還有點自知之明嘛!
詩都不會,還懂填詞,在做夢吧!
別以為這麽說,我等就放過你,可笑!
“別啊!你那句‘長亭外,古道邊,一行白鶩上青天’,就作得很厲害嘛!”跟在鄭世傑身後的一個胖子陰陽怪氣地說道。
此話一出,廳堂中的學子便是哄笑了一片。
在茂名學子的主導下,電白、信宜、化州已經結成了一個利益共同體,對著石城、吳川兩縣進行打壓,一同共進退。
林晧然將蟹鉗子咬破,吮吸裡面鮮美的蟹肉,看著笑聲稍微消停,便一本正經地說道:“呃……那不是詩,是我想到的詞句,不過卻只有半首!”
“半首也行,讓我等欣賞欣賞嘛!”
鄭世傑眼睛卻是一亮,對著他便是繼續恭維,並投給同夥一個眼神。
“對!對!讓吾等欣賞欣賞!”
“就是嘛!半首也能讓我們開眼界了!”
“呵呵……東西不在多,在於精,有才半首足矣!”
……
眾學子領會到了鄭世傑的眼神,便是紛紛對林晧然起哄,讓他將那半首詞給作出來。
跟著這些起哄的學子不同,石城這邊的學子則是滿臉愁地望向林晧然。心裡在想,這詞都隻填不滿一首,拿出來恐怕也是怡笑大方,怕石城真要淪為笑談了。
“也好!”
林晧然卻仿佛沒有看出大家的心思般,便是將吮吸乾淨的蟹鉗子往桌面上一放。倒不需要他動手,一些“熱心”的學子便給他鋪上了紙張,還有人將墨都給磨好,一個個活脫脫的活雪峰。
谷青峰等人眼帶憂色,但卻也不好阻攔,而他們更是被擠出了人群外。
“長亭外,古道邊。”
林晧然站起來便動手,持袖潑墨揮毫,洋洋灑灑,將他們最為熟悉的開頭寫了出來,亦是被眾人一直詬病的詩句,更因此得了“長亭案首”汙名。
一行白鶩上青天嗎?
圍觀的學子便是想著,已經打算要哄笑一團,然後將這詩句親送至陳學正那裡。以著陳學正的為人,這個書呆子怕是要毀了,甚至開創縣案首通不過府試的先例。
“芳草碧連天!”
在幸災樂禍的目光中,在大家即將彈冠相慶的時候,卻是突然都愣了一下。將前面二句串連起來,個個都如同是吃了蒼蠅一般。
原本讓他們詬病的詩句,但添加之一句後,整個詞句都活了過來,令準備笑話的人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沒有等到他們反應過來,接下來的一句又是放了出來,像是被揍了一拳後,一座山峰突然間就從他們頭頂壓了下來。
前面顯得清淡,但越到後面越感到詞的威力,到最後的“夕陽山外山”,這讓人不由得仰起了頭,這詞仿佛真是泰山壓頂。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
雖然只有半闕,但卻是讓眾人動彈不得,被這半首詞壓得喘不過氣。
那個聲音甜美的待女被鄭世傑等人的慫恿下,就站在林晧然的身側,這時已經將詞句朗誦出來,
整個會場落針可聞。 鄭世傑的臉由嘲諷轉為了震驚,那雙藏在袖子中的手竟然微微哆嗦。
坐在對面長桌前的茂名長者和舉人的手心地掐了一把汗,原前他們都以為自江月白後再無人,結果卻狠狠地抽了一個耳光。
陳學正捏須捋胡,結果不小心扯掉了兩根胡須。
那個素衣的老者倒是沉得住氣,只是那一直未曾碰過的酒水,卻給他一飲而盡。
珠簾晃了一下,卻不知道是誰揪開,偷偷朝著外面瞧了一眼,看那個給他遞紙條的書生。
詞只有半闕,但卻將在場的眾人震得七葷八素。
“詞倒是不錯!但怕是沒詞牌名對得上吧!”
鄭世傑率先反應過來,卻是冷冷地質疑起來道。
“對!根本就胡作一通嘛!”
“詞句倒是不錯,但可惜對不上詞牌名。”
“別以為寫幾句漂亮話說是詞了,你差得遠呢”
……
眾學子聽到之後,都仿佛抓到了一條救命草,紛紛出言附和道。在他們看來,這還是一個書呆子,這詞仍然是“狗屁不通”。
詞牌,就是詞的固定格式的名稱。詞如今共有一千多個格式,人們為了便於記憶和使用, 所以給這些“獨特”的格式起了一個好聽的名字,而每個詞牌都有著來源發展歷程的。
如《念奴嬌》側來源於唐玄宗,唐朝天寶年間的著名歌妓念奴,善歌唱,聲出於朝霞之上,雖鍾鼓笙竽,嘈雜而莫能遏。
傳說唐玄宗曾親自作曲填詞,命念奴歌唱,果然“嬌滴滴如夜鶯啼鳴,婉轉轉似百靈放歌,活潑潑如鴛鴦戲水”。玄宗龍顏大悅,遂將此曲定名為“念奴嬌”。
念奴嬌這個詞牌名中,最出名的當屬《念奴嬌·赤壁懷古》,流傳至今。
一般的書生自然沒有開創“新詞”的資格,都是選用古人的詞牌,然後按著固定的格式在填詞。通俗而言,這就是現代的歌曲,每一種詞牌都代表一首曲子,寫詞人負責“填詞”就行了。
但盡管如此,這寫詞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項工作難度相當之大,往不是詞不合調,就是調不合詞。就如同現代給你一首曲子,讓你來填詞,恐怕你也得兩眼一摸黑。
正是如此,大家都搜索一番詞牌名後,便是果斷給林晧然扣了一頂“亂填詞”的帽子。
砰!
此是這時,對面的長桌傳來一下響聲的拍桌聲,眾人疑惑地回過頭,頓時魂都差點嚇沒了,卻見陳學正怒氣衝天地怒視他們。
頓時,會場便是鴉雀無聲,誰都不敢觸碰陳學正的怒火。
“《阮郎歸》倒是出了好詞,但卻可惜隻得了半首。”整場詩會沒怎麽說話的素衣老者捋著胡子,頗為惋惜地望著他道。
同時,這無疑也公布了這半詞的詞牌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