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仲達親自出門相迎,將董威引到了客廳,並讓仆人送來了上等的鐵觀音。他跟董威雖然有過共事的經歷,但並沒有過深的交情。
董威現任察院右副都禦史,算得上是都察院的第四把手,在都察院有著極深的影響力,喝過一口香茗,便是進行試探道:“本官聽聞,黃府尹將嚴公子的仆人緝拿了,不知所為何事呢?”
仿佛這僅是隨口一問,在說這話的時候,眼睛甚至都沒有望向黃仲達。
黃仲達自然知道對方的來意,但沒有點破地答道:“嚴大人,實在是這個嚴木膽大包天!今天有人前來報案,說在新買的宅子中發現了屍體,而經過本官的調查,租下這宅子的租客正是這個嚴木!雖然不能以此斷定這事是嚴木所為,但其嫌疑最大。本府尹事先並不知曉租住這宅子的人是嚴木,亦是多得墨推官專於公務,不僅查出了租客是嚴木,而且還將他抓了回來。”
董威手持著茶蓋輕潑著熱茶,目光落在了黃仲達身上,已經看出這人不是有意針對嚴家。當然,他亦不可能僅憑黃仲達的幾句話,便會放下戒備。
董威輕呷了一口茶,繼續進行試探道:“黃府尹,那你打算如何處置嚴木呢?”
“當下是會試期間,而順天府衙的第一要務還是要保障會試順利進行,這個案件恐怕要在會試結束後再提審了!”黃仲達顯得真切地說道。
董威端著茶盞,認真地問著黃仲達道:“黃府尹此話當真?”
有著七八天的時間,無疑可以做很多的事情了。他之所以著急地趕過來,正是要給黃仲達施予壓力,讓他推遲提審嚴木,從而幫著嚴府贏得時間。
“如有違背,天厭之!”黃仲達許下誓言道。
董威很滿意黃仲達的表態,深知事情並沒有想象中的嚴重。只要不是徐階在背後支持黃仲達,借著這個案件對嚴鴻下狠手,那一切都有回旋的余地。
二人聊了一會,便相約下次再敘。
董威是坐在馬車而來,在離開順天府衙後,當即便趕回了嚴府。
嚴世蕃在等著消息,而旁邊正坐著嚴鴻。嚴鴻在得知嚴木被抓之後,卻是只能求助於父親,讓父親幫著他擦屁股。
董威到了堂中,面對嚴世蕃顯得很是恭敬,當即將交流的結果進行了匯報。
嚴世蕃的臉色微緩,卻是淡淡地說道:“那就犧牲嚴木吧!”
事情到了這一步,如果想要推得一乾二淨,恐怕還真的不太可能了。但讓嚴木去擔責,無疑還能堵住各方面的嘴。
嚴鴻卻是一急,但發現嚴世蕃朝著他睥來,當即像是霜打的茄子。終究而言,他並不是父親的親生兒子,在外面是風光無限,但在家裡的處境卻很尷尬。
二月的北京城,清晨總會被白霧繚繞,從天空鳥瞰,仿佛是一個仙境般。
卯時三刻,順天府衙二堂。
身穿著緋紅官服的黃仲達跟以往般來到堂上,他是一個很注重官容的人,將自己梳理得一絲不苟,顯得威風凜凜的樣子。
雷推官清點人數,然後又當堂向黃仲達進行匯報。
盡管順天府衙已經出現了兩座山頭,但黃仲達終究是順天府尹,是順天府名義上的首官,故而黃仲達顯得很是底氣的樣子。
黃仲達微微點頭,便是對著堂下的屬官道:“若是無事的話,大家都散去吧!”
樹欲靜,風不止。
黃仲達自然想要平靜無波,但顯然是不可能的。
話剛落,李推官便站出來道:“下官聽說昨晚抓到了昨日血案的疑犯,卻不知道府尹大人什麽時候進行提理呢?”
來了!
黃仲達的注意力卻不在李推官身上,而是扭頭望向端坐在堂中的林晧然。事情的始作甬者正是這個小子,當下他想要拖著,這小子哪裡會讓他如意。
只是他亦不是吃素的,心中早有托詞地說道:“此案還有諸多的疑點,侍本府尹核查清楚後,擇日再開堂審理!”
“府尹大人,不知還有哪些疑點?”李通判進行追問道。
黃仲達心裡冷冷一笑,顯得故弄玄虛地道:“這些疑點暫時還不可公開,而此案我已經交由陳通判跟進,李通判還是將精力放在其他事務上吧!”
“下官定不負府尹大人所托!”陳通判當即站出來,顯得狗腿子般拱手道。
黃仲達看著李通判啞口無言,心裡湧起幾分得意勁,瞟了一眼林晧然,便是朗聲地說道:“今天到此為止,大家都散了吧!”
“且慢!”
一直不吭聲的林晧然卻是突然開口,令到整個大堂的氣氛當即一窒,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向了這位前途無量的府丞大人身上。
黃仲達心裡早就充滿著怨氣,看著林晧然竟然不惜赤胳上陣,當即皮笑肉不笑地道:“林府丞,莫不是以為本府尹如此處置不妥,要強加干涉不成?”
“府尹大人誤會了,下官並不是為了昨日的血案,而是為了先前袁州李氏的案子!”林晧然迎著黃仲達的目光,似笑非笑地解釋道。
黃仲達心裡已經打定主意不得罪嚴府,便是繼續采用拖字訣道:“那個案子目前還在調查階段,林府丞是不是操之過急了!”
林晧然輕輕地搖頭, 顯得語出驚人地說道:“並非是下官著急,而是下官以為憑當下的證據,現在可以將袁鴻收監了!”
可以將袁鴻收監?這都是哪跟哪?
且不說,萬萬不能對袁鴻動手,這又哪冒出來的證據,哪裡能夠緝拿袁鴻呢?
黃仲達和陳通判都顯得很是吃驚,不明白林晧然為何如此大放厥詞,黃仲達認真地詢問道:“林府丞,你莫不是在開玩笑嗎?”
“本府丞從不開玩笑!”林晧然的目光接向黃仲達,顯得一本正經地朗聲答道。
咚咚咚……
卻是這時,順天府衙門口的鳴冤鼓驟然響起。
黃仲達聽到這個鼓聲,心裡像是被什麽重重地擊在心房般,隱隱間覺得此事跟林晧然有關,便是扭頭望向這個似乎有備而來的小子,卻不知道他又要唱哪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