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這裡是大明的權力中心,每一個決策都會影響深遠。
當下的內閣成員中,仍然是以嚴嵩為主,徐階為輔,袁煒更多則還是打醬油。只是這種形勢卻悄然發生了變化,次輔徐階正在悄然崛起。
身穿著蟒袍的徐階端坐在桌前,正認認真真地處理著一些分派下來的奏疏。
雖然這些奏疏都是來自於偏遠之地,且還都是一些小事,但他每本奏疏都認真地進行票擬,因為這些奏疏卻是來之不易。
由於嚴嵩大權獨攬,票擬權一直被嚴嵩牢牢地掌握在手裡。他跟昔日的李木進入內閣後,更多是協助於嚴嵩處理一些日常事務,甚至有很長的一段時間跟袁煒般一直為聖上寫青詞。
只是隨著嚴嵩的年邁,特別嚴嵩還因喪妻之痛大病了一場,精力已經太不如從前,他這才借機分得了一些奏疏的票擬權。
面對著雲南、貴州等偏遠之地的奏疏,雖然都是一些芝麻小事,但他還享受這種票擬的感覺,每一個決定都能影響到大明的某個角落。
像貴州某個土司殺害了一名大明副千戶,他提議進行核查後,又提議進行討伐,結果那位土司的一家被押赴京城嚴懲。
若是他當初選擇息事寧人,不主張進行討伐,那就不會有後面的事情發生,那一個要被砍頭的土司還繼續享受著土皇帝的好日子。
亦是如此,他很影響這種票擬的感覺,很喜歡參與到這種具體的政務中來。
“爹,郭尚書來找您!”
徐從外面進來,整個人顯得精神抖擻地道。隨著萬壽宮修成在即,聖上將會對有功之人進行以功論賞,致使徐這陣子顯得很亢奮的模樣。
“下官見過徐閣老!”
郭樸從外面走來,朝著徐階恭敬地施禮道。
徐階雖然很厭煩這個兒子經常出現在他的值房,只是面對著後面跟進來的郭樸,卻是微笑地詢問道:“質夫,你找我所為何事呢?”
郭樸卻是望了一眼徐,然後不動聲色地說道:“倒沒有什麽大事!只是許久不見徐閣老,特意過來拜會,並想詢問外察之事有何指示?”
“老夫早就已經言明,一切皆由郭尚書做主,不需要再過問老夫!”徐階睥了一眼兒子徐,顯得很是坦蕩地說道。
徐卻是一急,脫口而出地提醒道:“爹,雷州……”只是話說了一半,卻給徐階用眼睛一瞪,逼得他硬生生地將話咽了回去。
“那下官先告辭了!”
郭樸裝著不知,恭敬地施禮道。
徐階是次輔,在他一品九年考滿之時,被聖上賜予吏部尚書銜。按說徐階是可以插手外察之事,只是不知出於何種考慮,徐階至今都沒有怎麽表態。
徐看著郭樸假裝不知要溜走,似乎還是不死心,生怕錯過這個難得的良機般,卻是突然開口道:“郭尚書,我那日說的事,你可曾記下?”
當下處於京察時期,那些地方官員可謂是千方百計地抱大腿。徐作為當朝次輔的長子,今又得到聖上的重用,自然是地方官員攻堅的目標之一。
偏偏這位徐公子是好面子之人,且有志成為嚴世蕃那樣的人。他想要網羅一些人,從而壯大他們徐黨,卻是答應了一些人的請求。
徐剛剛在門口遇到郭樸,當即便將人拉了進來。當下看到老爹誰都沒有提,就將郭樸給放走了,已然是顧不得考慮太多老爹的情緒了。
哎!
郭樸卻是暗歎一聲,這個徐終究是以萌入仕,不僅僅是出身的問題,更是關乎著政治素養,當真比嚴世蕃好不到哪裡去。
有些話根本不需要說出來,特別還是在內閣這裡說。
為何徐階一直不表態,那是因為徐階知道這次外察針對的是嚴黨,而空缺出來的眾多位置。不管這塊蛋糕如何分配,都少不得徐階的那一塊。
郭樸頓了一下足,輕咳了一聲,這才離開徐階的值房,轉而朝著最裡面的值房走去。
徐顯得大失所望,轉頭望向了老爹。
徐階氣得臉都青了,寒著臉命令道:“回工地去!”
“是!”徐雖然不知道做錯了啥,但還是乖乖地回去。
內閣,首輔值房。
嚴嵩一如既往地伏首於案前,正在認真地票擬奏疏。
票擬到一半的時候,他的筆停在那裡,竟然在那裡打起了嗑睡。事因他生起了一種危機感來臨,昨晚是挑燈夜戰,趕製了一篇青詞。
終究是歲月不饒人,在失去了嚴世蕃和李本的協助後,他已經是精力不濟了。
“元輔大人!”郭樸從外面進來,顯得恭恭敬敬地施禮道。
外察能否順利推行,嚴嵩最是關鍵。若這位老首輔真的極力反對的話,加上嚴黨那幫人的強烈反撲,恐怕聖上還會妥協的。
只是嚴嵩這人明顯比嚴世蕃更好相處,且嚴嵩確實對聖上忠心耿耿,只要嚴嵩能幫著壓住他身後的嚴黨中人,事情定然會極順利。
嚴嵩在心腹的提醒下,抬起頭望了一眼進來的人,似乎是眼睛有些昏花,片刻才反應過來道:“質夫,你來了,坐吧!”
“謝元輔大人!”郭樸又施了一禮,並從懷中掏出那份名單道:“這是福建、江浙和南直隸的名單,還請過目!”
大明的疆域遼闊,有縣一千一百多。雖然都是縣一級,但縣與縣間差別極大,甚至一個富縣的繳稅額是貧困縣的五百倍。
正所謂:寧做江南一知縣,不做西北一知府。
嚴黨當道之時,特別是嚴黨主持下的幾次外察,他們早已經將這些富裕之地掌握在自己人的手中,特別江浙更是有著胡宗憲在幫著牢牢地掌控。
亦是如此,郭樸當下要拿這三省進行開刀,無疑是要血洗嚴黨的人。由於關乎到嚴黨最核心的利益,他決定親自走這一趟,若有什麽事情還能有緩回的余地。
嚴嵩接過那份名單,認真地看了一遍,主要是查看劣等的官員人名。 在看完之後,卻是長吐了一口氣,整個人顯得蒼老不少。
“元輔大人,可曾有問題?”郭樸小心地進行試探道。
嚴嵩輕輕地搖了搖頭,乾巴巴地吐了兩個字道:“沒有!”
郭樸聽到這話,懸著的人終於是徹底落下了,此次外察不再有阻力,將會極順利地推行。至於嚴世蕃那裡,已經有廣東給他了,恐怕亦不會有什麽異議。
嚴嵩將名單輕輕地放下到案上,卻是突然指著一份獨列在案上的奏疏,抬眼望著正興奮的郭樸道:“你瞧瞧!這是順天府丞彈劾於你的奏疏!”
那小子彈劾我?
郭樸聽到這話的時候,微微感到一陣意外,但心裡卻是充滿著不屑。
畢竟他在吏部尚書這個位置上,又處於外察期間,自然免不得受人誹謗。只是這小子還真是陰魂不散,可謂是一招接著一招,但實則跟一個跳梁小醜無異。
嚴嵩看著他不想翻開的意思,便是認真地勸道:“你還是看看吧!”
“遵命!”
郭樸心裡雖然是不以為然,並不認為林然能翻起什麽風浪,但聽著嚴嵩都這麽說了,還是將奏疏翻了開來。只是他的眼睛很快就瞪起,整個人陷於暴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