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林然敢於跟黃仲達公然叫板後,他的嘴裡盡管還是用“那小子”來稱呼,但心裡卻很是清楚:這個年輕的府丞大人是他所得罪不起的人物。
剛剛得知林然主動跟徐黨開戰,深以為這是要撥雲見日,這才忘乎所以地跑進來。但萬萬沒有想到,在這簽押房竟然遇到了事件的主角。
陳通判看到林然的瞬間,當即像是見到鬼一般,那張胖臉上的笑容徹底僵住了。在確實沒有看錯的時候,他整張臉“刷”地變得慘白。
“陳大人,不知發生什麽事情了?竟然如此的高興呢?”林然看著這個眉飛色舞跑進來的陳通判,臉上卻是似笑非笑地明知故問道。
陳通判嚇得魂都掉了一般,但強裝鎮定地搖頭道:“沒……沒什麽事!”只是說這話的時候,明顯是底氣不足,這次擺明是被人“撞到正著”。
“是嗎?”林然意味深長地望了一眼,並沒有借此發難的意思,而是揮袖離開了簽押房。
呼……
陳通判看著林然離開,懸著的心輕輕放下,暗暗地松了一大口氣。他發現這位新任的順天府丞當真不可小窺,身上亦然有著能讓他感到窒息的官氣。
“尹台?南京禮部尚書尹台嗎?”黃仲達端坐在書桌前,突然開口詢問道。
陳通判轉身望過去,眼睛當即迸發出光芒,又是恢復剛才的眉飛色舞地道:“正是此人!下官剛剛得到消息,南京禮部尚書尹台彈劾高尚書,彈劾高尚書溺愛惡子。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定然是那小子所為,他同時得罪徐黨和高尚書,分明是在找死嘛!”
“此事當真?”黃仲達的眼睛微亮,一掃連日來的頹廢勁道。
為了個人的仕途,他選擇吃下這個啞巴虧,致使他在順天府衙的聲望降到冰點。卻萬心萬沒有想到,林然這個蠢貨竟然沒有見好就收,反而拉來了尹台助陣。
事態演化到這裡,徐黨和高尚書必然不會袖手旁觀,肯定會狠狠地教訓林然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讓到他明白政治鬥爭的殘酷性。
“此事千真萬確!現在咱們就等著看好戲,徐閣老和高尚書必然不會放過那小子!”陳通判來到書桌前,陪著笑討好地說道。
黃仲達冷笑一聲,很是解恨地站起來說道:“這小子不過是走了點狗尿運,當真是誰都敢招惹,我倒看他這一次怎麽死!”
說著“死”字的時候,這個字從牙縫中擠出一般,而他的臉上亦是流露出戾氣。
“就是!這個消息若是傳到雷通判他們幾個人耳中,他們恐怕要悔青腸子了,竟然眼瞎瞧上那小子,還想要跟我們叫板!”陳通判如同搖尾的哈巴狗般,跟著黃仲達討好地說道。
黃仲達走到門前,看著外面落著陽光的院子,心情顯得大好,當即打定主意笑道:“呵呵……你讓人去通知雷通判他們幾個,就說本府尹請他們吃酒。”
“是!”陳通判聽到這番話,心中大喜地答道。
他自然明白黃仲達的意圖,當下林然是要麻煩纏身,而黃仲達這時表現出既往不究的廣闊心胸,那雷通判等人必然是感恩戴德,從而徹底將林然進行孤立。
黃仲達回到後宅換了一套常服,看著時間差不多,便是直接到了花廳。管家已經按著吩咐,在這裡張羅出一張酒席。
他直接坐在桌前,在這裡親自等候雷通判等人到來,這無疑算是“禮賢下士”了。
正是這時,一個差役急匆匆地跑進來。
黃仲達正陶醉於如何懲治林然的美夢中,被這個慌慌張張的差役擾了好夢,當即拉下臉來道:“你慌什麽?發生什麽事了?”
差役看出黃仲達臉上的不快,但硬著頭皮進行匯報道:“大人,高尚書已經到咱們府衙門口了!”
“高尚書?快快將他領進來!”黃仲達聽到是高耀到訪,心裡湧起了一股興奮勁,卻是有些手忙腳亂的模樣,這話剛落下,卻又覺得很不妥,站起來朝著門口方向走去道:“不,本官親自去迎接他!”
高耀突然到訪順天府,毅然是要有所行動了,這無疑是奔著對付林然而來。不管是直接對林然進行興師問罪,還是要跟他合謀對付林然,這都是他所樂意看到的。
黃仲達心裡很是歡快,步伐都比平時要輕快很多。
陳通判親自到屬官廳邀請著雷通判等人,並沒有說實情地賣關子道:“你們幾個到了就知道,保證你們有驚喜!”
雷通判等人交換了一下眼色,雖然他們有跟著林然另立山頭的意思,但黃仲達宴請他們過來,這點臉面還真的要給。
他們正是要跟著陳通判一起前往府衙後宅,結果看著黃府丞急匆匆地走出來,得知是戶部尚書高耀到訪,亦是急忙跟著黃仲達走向府衙大門。
一眾人來到大院,果真看到了身穿正二品官服的高耀,黃仲達遠遠地行禮道:“下官有失遠迎,還請部堂大人恕罪,裡面請!”
大明的官員不僅要看品階, 而且還要看所處的衙門。順天府衙雖然凌駕於地方衙門之上,但卻是遠低於六部,哪怕是黃仲達“平調”到六部任侍郎都算是“高升”。
黃仲達雖然看似僅比高耀低二級,但二人的地位差距還是很大的。
高耀的皮膚白淨,眉毛很粗,五官端正,想必年輕之時算是一個俊郎的青年才俊,面對著黃仲達的討好舉止,他卻是淡淡地拒絕道:“不必了!”
還不待黃仲達有所反應,他轉身沉聲道:“將我那個孽子帶上來!”
令人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兩個家丁押著高公子走了進來,而高公子的身上綁著嚴嚴實實的繩子,嘴角還掛著一點血跡。
啊?
當看到高公子被綁著押進來的時候,黃仲達和陳通仲當即是目瞪口呆,然後難以置信地望向高耀:這個劇本明顯跟他們想象的完全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