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時雍坊,郭府,一間比較普通的宅子。
林然來到門前,林福上前叩門,並將一份拜帖遞給了門房。
雖然他還沒有單獨拜見過郭樸,但年初二在吳山家裡見過一次,前陣子吳山又帶著他前來拜見過一次,已然算是給對方留下足夠深的印象了。
且他是以史無前例的連中六元出身,被當今聖上賜大明文魁之名,又在廣東開海一事表現出色,今成為最年輕的正四品京官,他本身亦算是一面耀眼的金字招牌。
不論是他個人的面子,還是吳山未來女婿的身份,都足以讓郭樸見他一面。
他對郭樸的印象不好亦不壞。這個人能爬到這個位置自然是有能力的,郭樸在吳山面前亦沒有擺顯其吏部尚書的架子,性子顯得很是隨和。
當然,郭樸在吳山面前確實沒有太過於驕傲的底氣。
畢竟他的進士出身要排在探花及第的吳山之後,且這些年一直都是吳山的輔官,擔任禮部右侍郎一職。現在被提拔到吏部尚書這個要職上,但論到資質和士子中的聲望,卻還要屈於吳山之下。
由此看來,郭樸這個的真實面孔如何,還真不好判斷。
“喲!這不是剛才那個小娘子的相好嗎?怎麽跑到我家府上來了?是來求我爹辦事吧?”郭大公子遊玩而歸,對著站在門口的林然顯得傲慢地大聲道。
林然側身看到郭大公子耀武揚威地走來,卻沒想到世界會如此的小,今天已經跟這位郭大公子是第二次打照面了。
卻見這個郭大公子二十歲出頭的模樣,生得濃眉大眼,相貌跟孰樸有幾分相似,身形顯得較為高挑,一副公子哥的派頭,賣相倒還算不錯。
只是配著這身過於奢華的行頭,加上那張耀武揚威的臉,整個人卻令人反感。
林然裝著這才知曉他的身份一般,臉上帶著微笑地拱手道:“原來你是郭尚書家的公子,失敬失敬了!”
雖然這次算是有求於郭樸,但他的身份和地位同樣擺在這裡,自然不會對郭大公子大拍馬屁,只是保持著表面的禮數罷了。
郭大公子似乎不是這般以為,卻將林然當成諸多求他爹辦事的人員之一,輕蔑地打量了林然一眼,然後進行詢問道:“今天那個囂張的小丫頭是誰?”
“正是舍妹!”林然自是知道他指的是誰,便不動聲色地回答道。
郭大公子輕哼一聲,嚴厲地進行告誡道:“本公子還以為是什麽了不得的人,原來是在虛張聲勢!你回去讓她給本公子小心點!若是下次再撞見她,還如此的無禮,本公子定讓她好瞧!”
“我會將此話帶到!”林然的嘴角微微翹起,並打下保票道。
郭大公子的目光從林然身上收回,在進門前整理了一下衣服。
他在外面能夠耀武揚威,但在家裡的地位並不高,更沒有影響他老爹做決定的能力,所以沒有插手林然事情的打算,當即是揚長而去。
郭大公子剛剛進去,管家卻是從裡面走了出來。
咦?
林然看著管家那張充滿歉意的臉,心裡不由得咯噔一聲,敢情這一位高高在上的吏部尚書今天是不打算見他了。
管家走出來站定,先是規規矩矩地施了一禮,這才溫和地說道:“我家老爺說了!他當下主持外察事宜,誰都不見!”
卻不知從何時起,主持外察或京察的官員都喜歡閉門謝客,似乎是要跟所有人都要劃清界限,從而標榜著自身的清廉。
只是這一個做法,往往只是針對那些找不著門路的地方官員,將他們冠冕堂皇地拒之門外。但一些有門路的官員還是會被接見,鮮有李默那種真正公正無私的吏部尚書。
當下用這個理由拒絕林然,敢情是將林然當成那種找不著門路的官員,這無疑算是一種輕視。
“下官此次是有要事求見郭大人,當真不能通容嗎?”林然認真地打量著管家,又是進行重申道。
管家輕輕地搖頭,仍然拒絕地說道:“小人已經跟我家老爺說了,但我家老爺說他不負責順天府衙之事。林大人,還是請回吧!”
林然的眉頭微微蹙起,心裡湧起了一股煩躁。
這郭樸若真跟李默般鐵面無私亦就罷了,但偏偏就是唯利是圖之人。當下避而不見,且還用這種理由拒絕於他,擺明就是沒將他林然放在眼裡。
若不是吳山貴為禮部尚書,且在士林有著極強的聲望,又離入閣僅有半步之遙,恐怕亦不會被他郭樸放在眼裡了。
由此看來,這位被後世被青詞宰相的人,實質生得一雙勢利眼,為人處事還是以自己的利益為先。
當然,這次避而不見亦是透露了一個信息。郭樸恐怕是猜到了他這次的來意,所以才選擇閉門不見,已經打定主意要犧牲廣東方面的利益,且還會將汪柏調出廣東。
事情似乎沒有了回旋的余地,廣東方面正朝著最惡劣的結果走去,甚至最終真會落入嚴世蕃之手。
“十九叔,我剛來的時候,還見著一名身穿五品官服的人從裡面出來,他這分明就是借口不想見你!”林福顯得很不憤,輕聲地說道。
林然如何不知孰樸這是一個借口,此時心裡亦是生起了一團火氣,但還是壓著火氣地吩咐道:“到廣東商會!”
他來京城赴任之前,原本是想要借著今天的大地震,從而渾水摸魚。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這官場中人個個都是人精。這些大佬並沒有上演什麽龍虎鬥,反倒是要大魚吃小魚,小魚吃小蝦米,而他竟然被當成了盤中餐。
不過他亦不會真的坐以待斃,他心裡卻是清楚:這幫大人物個個都是野心勃勃之輩,哪怕戶部尚書高耀亦有著他的利益需求,他們很難達成利益共同體。
當下,徐階對嚴嵩已然是蠢蠢欲動,甚至已經是彎弓搭箭,只要想辦法將這京城的水攪渾,其實還是有機會坐收魚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