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嚴世蕃同樣是傲氣之人,轉身便是大步離開了。
袁煒心知已經惹得這位小閣老不高興了,但卻沒有過於放在心上。只需要保持表現的尊敬即可,若真產生衝突的話,他亦不會過於懼怕。
正要跟著嚴世蕃一同離開,卻是發現徐階從值廬中走出來,並呵呵地笑道:“懋中,近日聽聖上說你的青詞水準下降,原來是被俗務纏身啊!”
跟著咄咄逼人的嚴世蕃相比,舉止親和的徐階確實給人舒服一百倍。
“謝徐閣老關心!”袁煒縱然心裡再高傲,但面對這一位大明次輔,亦是表現出恭敬的態度地回應道。
“懋中,若是真有需要的話,老夫可助你一臂之力!畢竟能替你解決麻煩事,亦是替聖上分憂嘛!”徐階如同一位長輩般,顯得親和地微笑著道。
“下官在此先謝過徐閣老了,不過這點小事,下官還能應付!”袁煒拱手施禮,卻同樣不打算接下徐階的橄欖枝。
徐階雖然前程光明,但誰知道會不會成為第二個李默。最為重要的是,現在僅是小麻煩而已,他壓根不需要選擇站隊。
徐階自然不會跟嚴世蕃無禮,仿佛還頗為高興地道:“如此甚好!這宮門馬上要關了,老夫就不耽擱你的時間了,你快些離開吧!”
“那下官告辭!”袁煒認真地施禮,便是轉身離開,步伐顯得很輕快的樣子。
跟著吳山相比,他的政治資本無疑要強硬得多。他不過是遇到一點小麻煩,嚴黨和徐黨都朝他伸出橄欖枝,這是吳山所羨慕不來的。
離開了西苑,他的轎子早已經在外面等候。
在官場中,鄉黨無疑是最有生命力且最牢固的一支。當下的嚴嵩得勢,致使江西黨驟然崛起,其勢力更是遍布整個大明的每個角落。
袁煒和吳鵬同為江浙同鄉,素來關系不錯。
吳鵬雖然是天官,但地位和權勢根本無法跟前任李默相提並論,權勢主要是來自於嚴嵩父子的信任,而非像袁煒這種直接來自於聖上的青睞。
最為重要的是,吳鵬並非詞臣出身,故而極難進入內閣。這些年來,雖然說是大明的天官,但實則是嚴嵩父子的傀儡罷了。
正是如此,他對袁煒不僅沒有看輕,甚至有著巴結之意,二人同為浙江一黨的領軍人。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袁煒將藏於袖口的奏疏遞向了吳鵬,直接說明來意道:“默泉兄,你我同朝為官多年,當是同氣連枝,可否與我一同上這道奏疏?”
“這事……”吳鵬看著奏疏的內容,卻是犯起了難來。
袁煒裝模作樣地繼續吃菜,顯得淡然地說道:“默泉兄,但說無妨!”
“你真跟吳尚書對著乾嗎?他……不是好對付的,且聲望太高了!”吳鵬雖然極看好袁煒的仕途,但卻不敢小窺吳山。
如果真讓百官進行推舉的話,不要說是讓吳山入閣了,恐怕是當仁不讓首輔的最佳人選。特別是《談古論今》創刊後,吳山的聲望和地位更是無人能及,隱隱是士林第一人般的存在。
袁煒放下筷子,顯得不屑地說道:“吳山上任禮部尚書五年,至今都不曾入閣,所為何故?今吳山行救護之禮,已惹怒於聖上,咱若是上書彈劾,其勢必被閑坐於家,甚至會被革職!”
說到最後,真誠地望著吳鵬,又是許諾道:“若是我此次能夠得嘗所願,他日必會相助於你,咱們當同進退才是!”
“好!我陪你上這一道奏疏!”在一番權衡後,吳鵬咬牙同意道。
跟著吳山的情況有些相似,他已經在吏部尚書這個位置呆了五年。雖然他不追求於入閣,但想要一直呆下去,這無疑需要更大的關系來維護。
若是這位同鄉能夠接替吳山的位置,甚至將來能夠入閣,那無疑有助於他穩坐天官之位。這眼看著嚴閣老一天天老去,他亦不得不為自己謀一條後路。
雙方一拍即合,當即又是舉杯痛飲。
第二天上午,吳鵬寫好了奏疏,選擇跟著袁煒一道上奏疏彈劾於吳山,將一頂“不忠”的帽子扣到了吳山的頭上。
一石擊起千層浪。
袁煒的彈劾奏疏倒沒有太大的影響,畢竟這屬於意料之中的事,反倒是吏部尚書吳鵬的奏疏,讓到整個官場都一陣嘩然。
明年便是京察大年,天下官員的升遷都掌握在吳鵬的手裡。這一位天官現在出面表態支持袁煒,宛如一記重拳般,朝著救護派的鼻梁揮了過去。
有些低級的官員卻是見風使舵,似乎是想要討好於吳鵬,竟然選擇一同上奏疏彈劾於吳山,指責吳山是在賣正求名。
一時之間,吳山卻處於風頭浪尖上,卻是面臨著被罷官的風險。
就在這個時候,保定府那邊卻是紛紛傳來了消息。
由於河北保寶處於北京的西邊,固而日落時間要比北京稍晚。在日食當日,當地的官員卻是瞧得很是真切,上奏疏婉轉地請求聖上省身、修德和修政。
而在京城的爭論傳到河北的官場後,更是引起了吳山學生的強烈不滿,紛紛上奏疏彈劾於袁煒。不僅為著老師吳山辯解,而是直接反駁“日食不見,即同不食”一說,直指袁煒是奸佞之臣。
原本雙方圍繞著“救護之禮”的爭論,竟然一下子回到了“日食的定論”上,事情卻到了嘉靖那裡,甚至要因此牽出更大的風波。
事情到了這一步,無疑跟歷史發生了一點小偏差。
夜已深,萬壽宮還亮著燈火。
身穿單薄的嘉靖平躺在榻上,正在翻閱著各地送上來的奏疏,眉頭卻是微微地蹙起。很顯然,真相恐怕被遮掩,日食似乎真的存在。
實質上,他亦猜到了日食的真相,但能夠少點麻煩事,無疑更符合他的心意。
只是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他卻不得不進行選擇,要麽強硬的壓得救護派,要麽就將板子打下袁煒,但這卻讓他很犯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