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國公府的管家送上了茶盞,然後領著侍女悄然退了下去,又是指使幾名護衛守護著這裡,並不允許任何人靠近。
徐鵬舉作為南京城唯一的國公,經過這麽多年的磨礪,整個人顯得很是穩重的模樣,正是一言不發地端起茶盞進行細品。
臨淮侯李沂年過四旬,一副富家員外的體態,白皙圓潤的臉上留著漂亮的八字胡,端起茶盞卻是暗暗地觀察周圍,那雙小眼睛毅然透露著一份精明。
定遠侯鄧繼坤只有三十歲出頭,身材顯得高瘦,下頜留著一縷稀疏的胡須,嫌棄茶水燙嘴便是放下茶盞,整個人顯得焦躁不安的模樣。
他們三個人是走私食鹽網絡的重要參與者,在得知一萬石私鹽被繳獲的消息,臨淮侯李沂和定遠侯鄧繼坤第一時間來到了魏國公府。
“他是怎麽會摸到崇明島的?為什麽時機把握得這麽好,剛好就將咱們的走私船隊給截了?”定遠侯鄧繼坤把茶盞放下後,便是打破沉默地連聲發問道。
茶都還沒有喝上半口,鄧繼坤就已經如此的急不可耐,旁邊的李沂鄙夷地暼了一眼鄧繼坤。
徐鵬舉早就摸清了鄧繼坤的急性子,卻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水,這才迎著鄧繼坤急不可耐的目光道:“我們先前都小看林晧然了!他背後有聯合商團的財力支持,加上花家的幫襯,又不知道用什麽手段拉攏了曹孟等人,想要打聽清楚我們的走私網絡並不是難事。他原本在廣東的舊部李木,剛好又調到天津左衛出任衛指揮使,亦是能摸清我們走私船隊的行蹤。隻怪我們疏於防范,給他一舉端了咱們的老窩,還將那批鹽給截獲了”
很多事情都是如此,當局者總是後知後覺。他們如果當時真的極度小心地進行防備,那麽林晧然恐怕亦很難“人贓並獲”,但世事不可能再重來。
“魏國公,這一批鹽我們還能要回來嗎?”鄧繼坤知道自己這邊確實是過於輕視林晧然,但仍然充滿希冀地詢問道。
臨淮侯李沂微微一愣,抬頭暼了一眼鄧繼坤,發現這個定遠侯確實是過於天真了。事情到了這一步,他竟然不想著如何脫身,而是還惦記著那一批私鹽。
徐鵬舉捏著茶盞輕潑著茶水,聞言便是抬頭望向鄧繼坤進行發問道:“怎麽要?哪怕林晧然肯給回來,咱們敢去搬嗎?”
現在這批私鹽已經上報朝廷,朝廷定然會追查幕後之人。他們現在主動跳出來去要鹽,那簡直就是自取滅亡,典型是要錢不要命。
只能說,這個定遠侯平日在南京城是囂張慣了,根本沒有意識到這個事情的嚴重性。
“若是真不回來的話,那這次我們的損失有點大啊!”鄧繼坤慢慢意識到自己的想法確實有些不切實際,顯得心疼地說道。
足足一萬石的私鹽,如果全部順利地投放到東南市場,那麽至少能夠變現四十萬兩白銀。只是經林晧然這麽一搞,這筆銀子便沒有了,確實是讓人感到肉疼。
李沂想到那一萬石私鹽打了水潭,心裡頗不是滋味,輕輕地呷了一口茶水。
魏國公的底蘊深厚,徐鵬舉並沒有過於將這筆損失放在心上,顯得認真地說道:“鹽是肯定要不回來了,接下來朝廷可能還會進行調查,各位都要做好這個心理準備!”
“我們是大明堂堂的公侯,他們誰敢調查我們!”鄧繼坤當即冷哼一聲,顯得傲氣地大聲道。
徐鵬舉輕呷了一口茶水,臉上卻是浮起了一抹苦笑。
他們是公侯不假,但卻是遠居於南京,跟皇上連面都難得一見,且手上並沒有實質性的兵權,其實就是開國功勳混吃等死的二世祖罷了。
不說李沂和鄧繼坤二個嘉靖朝才恢復爵位的侯爺,哪怕他這位一直延續的魏國公,在朝廷實質沒有什麽影響力,更不可能令到查案欽差忌憚了。
像他想要讓自己的小兒子繼承爵位,結果只能是巴結嚴世蕃等官員,這才讓他的妾室成為了魏國公夫人。如果真有那麽大的面子,他用得如此去巴結那些朝廷官員?
一旦他們被查案欽差坐實了走私的罪名,他魏國公府可能還能有機會逃過一劫,這臨淮侯和定遠侯定然是要被皇上再次廢爵了。
“定遠侯,一般的地方官員自然不敢惹我們,但從朝廷下來的大員不會將我們當一回事!特別皇上定然因為這個事情震怒, 我們萬萬不能破出破綻!”李沂耐著性子分析當前的形勢,又是極度認真地對徐鵬舉詢問道:“魏國公,你可有應對之策?”
鄧繼坤對這話進行了細品,臉色凝重地望向了徐鵬舉。
“我們終究是大明的公侯,而他們手裡並沒有什麽實質性證據,咱們大可稍安勿躁,靜觀其變即可!”徐鵬舉迎著二人的目光,顯得傲氣地回應道。
事情到了這一步,他並不打算將帳冊丟失的事情吐露出去。一來不想引起這二個人的慌亂,二來則是說出來已經無濟於事了。
“不錯,我們裝著什麽都不知,查案的欽差哪怕懷疑我們也沒有用!”鄧繼坤深以為然地端起茶盞,顯得大大咧咧地附和道。
李沂默默地喝了一口茶水,最終沒有提出任何異議。
徐鵬舉看著二個人的情緒被安撫住了,便是讓管家將二位侯爺送走。
“劉管家,本侯剛落了東西在書房,煩請帶本侯回去!”李沂看著鄧繼坤上轎子離開後,卻是溫和地對著劉管家道。
劉管家深深地望了一眼李沂,當即李沂領回書房。
徐鵬舉看到去而複返的李沂,並沒有過於意外。事情發展到了這一步,只有鄧繼坤那種人才如此的樂觀,李沂無疑是一個聰明人。
這涉及到了一萬石的走私大案,單是拿一位天津參將肯定是交待不過去的,南直隸這邊必然還要有一個有足夠份量的人做犧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