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天府大堂,顯得一片肅靜。
劉畿等官吏規規矩矩地跪於堂前,同時高高地聳起了耳朵,認真地傾聽著聖旨的內容。雖然他們都已經猜測是怎麽一回事,但誰都不敢怠慢,心裡亦是暗暗地進行祈禱。
歷來聖心難測,特別是當今聖上更是令人難以捉摸。
就像昔日如日中天的吏部尚書李默,大家都一致認為他會取代七十多歲的嚴嵩成為新一任首輔,但最終卻被聖上降旨入獄,最後瘦死於獄中。
這猜測是一回事,而事實又可能是另一回事,誰都不敢保證能百分之百猜中聖旨的內容。
身穿緋紅官服的林晧然跪在最前面,他此刻的臉色顯得很是凝重,心裡更是惴惴不安。因為他比很多人都更清楚,這份聖旨其實有著很大的變數。
陳公公是一個局外人般,面對著這幫順天府衙的官吏,舉著聖旨一氣呵成地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順天府丞林晧然奉職循理,為政之先,政善治,事善能,保京城之治安。然,褒有德,賞至材,今特升順天府尹,欽此!”
話剛落,這裡當即變得落針可聞。
順天府尹?
劉畿聽完這道聖旨的內容,當即宛如五雷轟頂,卻是無比震驚地抬起頭,顯得難以置信地望向了手持聖旨的陳公公。
怎麽這樣?
戴通判的嘴巴微微地張開,臉上已經沒有一絲血色,頓時驚恐地跌坐在地上。整個人宛如掉入了冰窖之中,無比震驚地望著堂上的陳公公。
劉畿這一方的官吏在聽清聖旨的內容後,隻感到晴朗的天空突然陰雲密布。雖然不知為何會如此,但他們心裡卻無比清楚,他們這邊已經完蛋了。
升任順天府尹?
雷通判等人聽到這一個突如其來的好消息,先是微微一愣,旋即心裡湧起了一股莫大的驚喜,臉上顯得無比興奮地望向了陳公公。
雖然他們同樣不知為何會如此,但勝利的天秤已經傾向於他們,他們將成為勝利的一方。
所有人都認為,林晧然在這一場爭鬥中失利,將會被調任大理寺少卿,但老天卻跟順天府衙的所有官吏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
林晧然不僅沒有被調離順天府衙,而是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已然從順天府丞升任順天府尹,成為朝廷的正三品官員。
一個如此年輕的正三品官員,加上林晧然做事的手腕和政治智慧,以及他那高不可攀的出身,已然是在大明朝堂佔據了一席之地。
縱觀整個朝堂,比林晧然大腿更粗的官員還有一大把,但能夠跟林晧然相提並論的正三品官員,恐怕已經再難尋得一個了。
“微臣叩謝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林晧然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接著認認真真地施禮叩謝道。
為了在京城這個大旋渦中生存,他亦算是絞盡腦汁。總算是功夫不負有心人,當下順天府尹的位置到手,讓他在京城總算是站穩了腳。
當然,他知道京城就是一個大旋渦,這官場不可能有什麽和平相處,有的只是爾虞我詐。他想要守護一些東西,想要為百姓做一些實事,其實還有一段很長很長的路要走。
很是慶幸,他邁上了堅實的一步,縱使是當朝次輔徐階亦不再敢輕視於他。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除去劉畿等失魂落魄跌坐在地上的官員,雷通判等人又是規規矩矩地跟隨著林晧然進行謝禮,感謝著這份突如其來的大驚喜。
“林大人,恭喜高升!”陳公公將聖旨交到林晧然的手中,臉上流露著善意的微笑道。
林晧然並沒有因為榮升順天府尹而目中無人,亦是熱情地跟著陳公公進行攀談。
“那我呢?”
卻是這時,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劉畿已經從地上站了起來,似乎還沒有消化這一個消息,顯得失魂落魄地詢問道。
咦?
此言一出,眾官吏亦是紛紛望向了陳公公。
大家都意識到一個問題,這順天府衙斷然沒有兩位順天府尹之理,現在聖上讓林晧然擔任順天府尹,那順天府尹劉畿呢?
陳通判卻希望順天府衙能兩位順天府尹並存,抱著最後一絲幻想望向了陳公公。
陳公公戲謔地望向劉畿,接著嚴肅地說道:“皇上口諭!”
“微臣順天府尹……”劉畿作勢就要行叩拜之禮,陳公公卻是攔住了他,顯得不耐煩地說道:“這是口諭,你就不用跪了!劉大人,皇上讓你居家閑住!”
閑坐?
劉畿還沒有站直腰杆,聽到這話宛如五雷轟頂,感到天旋地轉。他的步伐不穩,向後倒退了兩步,好在有一名書吏扶住了他。
他興高采烈地重返順天府衙,準備上演一出王者歸來的戲碼。但萬萬沒有想到,現實卻如此的殘忍,讓到他重新陷入深淵之中,竟然直接被免職了。
此言一出,眾官吏亦是微微地張開嘴,顯得憐憫地紛紛望向了劉畿。
在家自省,那是停職在家中,有很大機率“官複原職”,再不濟亦是貶官了事。只是這閑住,卻是要免職在家,已然成為了一位侯官。
通常,受到這一種處置的官員都是犯了過錯,這才會有如此的待遇。
只是令人無論如何都想不通,劉畿這些時日都在家中自省,又怎麽會犯下過錯呢?劉畿不僅沒有犯錯,據可靠消息,他還給聖上獻了一株白靈芝,應該是大大的功賞才對。
卻不論如何,這已經成為了一個既定的事實。在順天府衙的這一場內部爭奪中,以順天府丞林晧然完勝而告終,劉畿則是慘敗收場。
至於這底下是經歷了一番怎樣的爭鬥, 恐怕只有當事人才能知曉,或許這將是一個永遠的秘密。
“完了,這次完了!”
最失落的莫過於戴通判,此時他還攤坐在地上沒有起來。
這個原本意氣風發的小老頭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整個人仿佛一下子衰老了十幾歲般,眼睛空洞地望著眼前的一切。
在上一次中,他將寶押在林晧然身上,從而成功地換得了分管治安的工作。只是這一次,他卻輕信了傳聞,從而將寶押向了劉畿,讓自己陷入了萬劫不複之境。
如果他能夠再堅守一日,或者保持著一份忠誠之心。不說林晧然在上任之後,會不會對他進行提攜,那必然還是由著他繼續主持北京城的治安工作。
只是他卻選擇了背叛,不要說北京城的治安工作不可能再繼續由他負責,他在順天府衙必然會被穿小鞋,甚至會被林晧然弄得丟官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