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客廳。
兩名侍女將茶水送上,然後又悄然退下。
林晧然並沒有受到剛剛刺殺事件的影響,整個人顯得越來越有官威,端起茶盞主動挑起了話題,對著黃大富淡淡地詢問道:“黃員外,徐府那裡有什麽動靜?”
李雲虎父子匆匆趕到了這裡,看著林晧然泰然自若的模樣,亦是慢慢地冷靜了下來。聽到問話後,父子兩人當即將目光落在黃大富身上。
“林大人,徐階今日比以前更早回到家中,並會見了戶部尚書高耀,高耀足足在徐府呆了一個時辰之久!據我們的眼線透露,他們是先吃了晚飯,接著到花廳用茶,還將徐璠支會開了!”黃大富現在負責著徐府那邊的盯梢工作,當即一本正經地回答道。
“你怎麽看?”林晧然握著茶蓋輕潑著茶水,認真地詢問道。
黃大富沒有猶豫,很是坦然地判斷道:“我猜徐閣老跟高耀此次見面,恐怕不是因為公事,而是設法子對付大人您!”
“你有幾成把握?”林晧然輕呷了一口茶水,蹙著眉頭追問道。
李雲虎父子聽到這個判斷,臉色亦是凝重起來,認真地望向了黃大富。
如果事情放在以前,他們定然會覺得這是天要踏下來之事,只是見識到林晧然的種種手段後,心裡已然能夠平淡看待了。
黃大富思忖片刻,當即給出答案道:“七成!”
林晧然聽到這個概率,心裡不由得輕歎一聲,心知這是一個極有可能之事。
他現在擺明是要針對徐階,而徐階沒有任何行動,這事有些說不過去了。盡管徐階很是能忍,已經默默地忍了嚴嵩十年,但他肯定不會忍他這個毛頭小子。
當下徐階找高耀密謀,那反倒是洗清了徐階的嫌疑。如果他真的要謀殺自己,那就不會再找高耀,這無疑是多此一舉了。
不過當下的事情卻亦得更棘手,只要高耀出面為著劉畿求情,而劉畿本身又沒有過失。聖上看在高耀呈龍涎香的功績上,說不定真會給高耀這個面子。
若真是如此,別說他要謀取順天府尹的位置,恐怕這個暫代順天府尹的位置亦得被撤掉了。
黃大富等人看著林晧然不哼聲,亦是不再多說,三人是默默地品著茶。
“李員外,那件事情查得怎麽樣了?”林晧然將茶盞輕輕地放在旁邊的桌子上,顯得很是沒緣由地詢問了一句道。
李雲虎的眼睛突然一喜,當即將一些東西呈下來道:“按著大人的吩咐!我派人經過多番查探,終於找到了證據,證據都在這裡了!”
“李員外,此次辛苦你了!”林晧然的眼睛頓時一亮,真誠地表態感謝道。
“林大人,瞧你說的,這都是鄙人應該做的!”李雲虎顯得很是謙虛地道。
黃大富困惑地望了一眼那一份所謂的證據,只是他並沒有多問,他從來都不是一個過於八卦的人。林晧然是他們的統帥,他們每個人只要各司其職即可。
李雲虎已經離鄉多年,當下決定回廣東瞧上一瞧,亦是將所有資源都轉給了聯合商團。對這時代的人而言,故土總能夠令他們魂牽夢繞,甚至有高官總是能夠主動地告老還鄉。
這眼看著要離京,但看著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顯得有些不放心地詢問道:“林大人,您接下來打算怎麽做呢?”
“我回京之時,本意是想要在京城安安靜靜地呆上幾年。只是你們亦是看到了,廣東當下就是一塊餡餅,咱們在大人物眼裡更是揣著金元寶的小孩!嚴黨哪邊可能是自顧不暇了,但徐黨仍然會對我們虎視眈眈,所以我短期還會揪著徐府不放!”林晧然喝了一口茶,輕歎著一口氣道。
黃大富是血性男子,當即進行表態支持道:“林大人,咱就是要有這一種氣勢!不論您要怎麽做,哪怕花費再多的銀子,我黃大富眨一下眼睛就是小狗!”
林晧然不由得莞爾一笑,雖然有著黃大富這個血性漢子的支持,但對接下來的事情並不樂觀。
他的嶽父吳山擔任禮部尚書剛好年滿六年,歷來皇上對三、六、九年考滿的朝廷大員都會有所賞賜,亦算是對這位官員的一份認可。
而這六年考滿,無疑是推動嶽父入閣的最好時機,亦讓他們的實力能夠大大的增強。
他原本是打算要為吳山造勢,但幾次交談後,卻發現吳山對入閣顯得並不熱衷。而他近期想要謀取順天府尹的位置,又得提防著徐階的反撲,隻好先將這個事情放到一邊了。
面對著一個不熱衷於入閣的嶽父,他心裡很是無奈。現如今,他只能是見一步行一步,爭取能夠靠自己立足於京城之中。
西苑,萬壽宮。
嘉靖在軟塌上悠悠地醒來,但臉色顯得很不好,身材的狀況堪憂。他的腦袋暈乎乎的,胸口感到一股惡心,很不舒服地乾咳了幾聲。
“主子,您無事吧?”黃錦就守在床前,聽到了嘉靖的乾咳聲音,顯得關切地詢問道。
咳咳……
嘉靖正想要說沒事,但話才到嘴邊,便又是不由得乾咳了起來。在一通咳嗽之後,他的腦袋顯得更不舒服,整個張臉顯得很蒼白。
黃錦看到這個情況,當即大聲地對著馮保吩咐道:“快,去叫太醫過來!”
兩名太醫被馮保叫了過來,在看過嘉靖的症狀後,為首的一名李太醫道:“聖上只是近來休息不好,我開一些安神的藥物給聖上服下,讓聖上多注意休息便沒事了。”
“李太醫,上次你亦是這般說的,結果呢?”黃錦的臉色顯得不好看,當即不滿地揭短道。
事實上,這已經不是嘉靖第一次如此,而是近期經常出現這種情況。
躺在軟塌上的嘉靖輕歎一聲,卻是揮揮手吩咐道:“劉太醫,下去吧!”
如果是在年輕之時,他早已經下令杖斃。只是隨著年齡的老去,且他修的是道,故而反倒沒有了那麽重的殺心了。
自繼續大統以來,他的手上沒少沾血,但卻不能全然怪責於他。若不是如此,他這個世子繼位的皇上,又如何能夠牢牢地執掌朝野呢?
現如今,他隱隱有一種感覺,並不是太醫的能力有問題,而是他已經開始老了。他已經是五十多歲的人,雖然身子骨硬朗,但須發早已經花白,很多東西早已經是大不如前了。
“遵命, 微臣告退!”劉太醫急急行禮,便是匆匆地退了下去。
黃錦看著兩名太醫離開,顯得很關切地詢問道:“主子,你的身體不打緊吧?”
“我沒事!”嘉靖是一個性子要強之人,顯得淡淡地答道。
卻是這時,一名宮人走了進來匯報道:“啟稟聖上,高尚書求見!”
“讓他進來吧!”嘉靖猶豫了一下,淡淡地說道。
他原本是不想見六部尚書,更希望是由嚴嵩或徐階跟著文武百官打交道。只是高耀並不是沒有分寸的人,而且又很是能乾,此次過來恐怕有重要的事,便是決定直接見上一面。
“是!”小太監施禮,接著轉身離開。
馮保就在旁邊呆著,這時略有所覺地抬頭望著小太監離開,臉上卻是露出了凝重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