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湛藍,不染纖塵。
一輛馬車奔跑在青磚街道上,響起清脆的蹄聲,一個虎頭虎腦的小女孩揚著馬鞭驅趕著前面的大黑馬,時而吐出一聲充滿稚氣的“篤”,肉墩墩的臉蛋上寫滿著認真與專注。
一個身穿青色直綴書生裝的年輕人偎靠著車廂,臉色露著幾分慵懶之色。微風吹拂著他的臉,陽光灑落在他英俊的臉上,很愜意地眯眼打量著沿路的風景。
馬車拐了一個彎,然後沿著城內河而行,便看到了青青的水面,有劃動著漿的畫舫,垂柳隨風搖曳,河對面是酒樓、茶鋪,那裡傳來了陣陣的喧囂。
不管在哪個時代,太多數人都是忙忙碌碌地為生活奔忙著。哪怕是到了假日,其實很多人都不得清閑,亦得參加各種的應酬。
在假期的第一天,林晧然按約到縣衙拜訪了韓知縣,受到了極高規格的接待。由於都有意結交對方,故而這次相談甚歡。
按說,憑著他如今的地位,對一個小小的知縣,哪怕是京城內的知縣,他其實都有端著翰林修撰架子的資格,甚至不用跟對方來往。
但他深知虎妞的野性子,固而才選擇跟韓知縣搞好關系,這樣會給虎妞這丫頭帶去極大的便利。
這眨眼間,大半天時間便算是過去了,而明天又約了寧江、楊富田、張偉和趙東城。這兩天的假期,其實沒有多少時間是真正屬於他的。
在此時此刻,他享受著這份悠閑,亦享受跟妹妹相處的時光,扭頭望著小丫頭道:“你這麽急找我回家有什麽事?別搞得神神秘秘的。”
“回到家你就知道了呀!”虎妞那雙明亮的大眼睛藏著得意勁,脆聲地回答道。
林晧然的好奇心被吊了起來,便又是問道:“你是不是又買到什麽稀奇的玩兒了?”
“我今天都沒有逛市集!”虎妞拉了一下僵繩,讓大黑馬拐上石孔橋。
林晧然的眉頭微蹙,又是追問道:“你是不是又讓飯缸弄了什麽好玩的了呢?”
“飯缸今天早上就跟著吳道行出去不知做什麽了,他整天都不在家!”虎妞將馬車拐上橋後,便讓大黑馬筆直行前。
林晧然深感無奈地歎了一口氣,直接問道:“不是這個,又不是那個,是什麽嘛?”
“昨晚我都跟你商量好的,你現在怎麽就不記得了呢?”虎妞的蛾眉蹙起,一副很是苦惱的模樣。
昨晚?
林晧然不由得回想昨天晚上,由於心情不錯的緣故,他在匯香樓喝得有些多,然後迷迷糊糊地被鐵柱摻扶著回來。
當時回到家裡的時候,好像是答應了這丫頭什麽事,但如今卻完全想不起來了。而讓他印象最深的,則是睡到半夜口渴難熬,倒是這丫頭送回一碗水,讓他如魚得水般舒暢。
路途並不遙遠,很快就到了靈石胡同。
林晧然先下了馬車,虎妞得意地“撲哧”一聲,便從後面一下子蹦到他的背上,兩隻手摟住他的脖子,整個人懸掛在他背上。
他對這個野性十足的小丫頭有些無奈,便托住了她的腿,背著這個小丫頭走進胡同。馬車則交給鐵柱,讓他還給車馬行。
吱!
人才走進胡同,守在屋頂的小金便跳了下來,興奮地繞著他而圍。更準確地說,小金是想繞著虎妞而轉,對虎妞極為依戀。
虎妞對小金亦是不錯,便從懷中取出一個布袋,拋給它幾顆茴香豆。
只是走到家門時,林晧然的眉頭微微蹙起,而當推門走進去的時候,他一度以為是走錯了地方。
卻見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紅娘聽到聲響後,便從客廳圍了上來。在跟他見了禮後,便是肆無忌憚地打量著他,那侵略性的目光直讓他打冷顫。
“狀元郎,我給你介紹工部劉郎中家的閨女,雖然比你大三歲,但女大三抱金磚!”
“修撰大人,我給你介紹蘇半城家的閨女,他家錢多到宅子都裝不下,是整個京城有名的大富商。”
“修撰大人,我給你介紹順天府孫同知家的閨女,你是沒瞧見,孫家千金長得……閉月羞花,可美了!”
……
卻不知道是誰先開口,這圍上來的十幾個媒婆的嘴巴如同機關槍,朝著他的耳朵進行掃射,直感到在幾百隻蜜蜂在耳朵嗡嗡地響。
若不是這裡是他的家,他絕對拔腿就跑,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停!”
虎妞猛地喝了一聲,卻不知道這丫頭有什麽魅力,這群媒婆竟然真就停住了聲音。
林晧然亦是明白過來,敢情是這丫頭叫回來的人, 是要幫他定下終身大事了。
對於成親的事情,林晧然內心無疑是拒絕的,甚至還有些恐懼。
只是他卻知道,生活在這個時代,這個問題始終得處理妥當。特別他是大明的官員,雖然這時代不會歧視龍陽之好,但你不結婚卻會被視為不孝。
正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而明朝卻是極講究孝道的國度,若是拖著這事,必然成為政治生涯中的一道汙點,甚至會成為他升遷至翰林侍講的重大阻礙。
其實,以著他優越無比的條件,無疑是婚介市場中的香饃饃。但好在戴北辰當初的惡意中傷,以致很多人都不清楚他的情況,都誤以為他成了親。
但如今,這事給他最親愛的妹妹捅了出去,恐怕他再也不得安寧了。別說這群媒婆了,恐怕那些朝中大臣都可能主動找上他。
三十六計,逃為上策。
林晧然趁著大家消停,便朝著人縫作勢要衝過去,打算逃回庭院中。
只是他的腿才邁出一步,臉色馬上就白了,一只有力的小手箍住他的脖子,阻止著他離開這裡。
虎妞……
林晧然心裡大恨,自家這個丫頭不幫他亦著罷了,竟然還要擺他一道,而她嘴裡還大義凜然地道:“哥,你不能走,你還要給我娶回嫂子呢!”
我不娶!
林晧然掙扎著,內心亦在咆哮著,他突然想起小時候院長拉他打針的場景,那種抵觸的心理如今重新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