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歷戰火的汝州城在日出拂曉之後倒是沒太大變化,頂多城牆上的值班人員置換了一批,冷狄和趙英傑趕到的時候,天已大亮,有人認出了他倆,畢竟當時奉命趕去蓬榆那支小隊隸屬朱武通帳下,大家相互都比較熟絡,如此,守城兵士便將他倆帶到了朱武通跟前。
“嗯?倆位小兄弟怎是此時才回?其余人等呢?”
逢人問起這事兒,那自然是難不倒冷狄的。他將經過講了一遍,無非就是在去蓬榆的路上遇到官兵隊伍,二十來人全軍覆沒,隻他倆逃了出來之類的;朱武通本來還有所懷疑,不過後來尚君長剛好過來找人,看到冷狄他倆回來了,說了個人情,這事便就不了了之了。
本來按照冷狄的意思,他是想讓尚君長這個軍師幫忙引薦一下,讓他倆見見王仙芝,然後磨磨嘴皮子,看看能不能改變王仙芝的想法,打消他南撤的念頭,慫恿他繼續朝著洛陽挺進。反正過去也不一定能打得下來,試試看唄。
想法是挺好,不過中間出了點差錯,這差錯……還險些要了他和趙英傑的命。
說起來也是倒霉,教科書畢竟記載的比較籠統,歷史進程裡很多事若想了解得巨細無遺,那還是得找專門的史料來研究,比如此時汝州刺史王鐐被關押的地點。
……所以這一次的差錯,還是出在這人身上。
尚君長不同於自己兩位將領,他對手下很有親和力,而且也愛惜人才,將冷狄和趙英傑從朱武通那拉出來,他又噓寒問暖了好半晌,最後聞聽這倆年輕人有計策要獻與王仙芝,自然也是不敢怠慢。
“王將軍現在正在刺史府和眾兄弟商量下一步當如何,我這就帶二位小兄弟過去。”
講真,事情到了這地步那肯定得順風順水,冷狄和趙英傑也覺得是這樣,不過才進到刺史府邸,還沒見到王仙芝和黃巢呢,他倆就先見到了……
呃,王鐐。
王鐐雖是被關押在自己的府邸裡,不過並不像電視劇裡那樣,專門找了個房間將他丟進去、門外再站幾個人完事兒,義軍只是直接將他五花大綁了丟在廳堂裡。
冷狄後來才想明白,原來王仙芝他們並不打算在這地方待很長時間,隨時會走的前提下,這種處理方法最為直接簡單。
但……卻是害慘了他和趙英傑。
倆人跟在尚君長身後剛跨進廳堂,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堂內都有些什麽鬼,耳邊就聽得一聲淒厲怨怒的咒罵。
“好哇!本官就知道你們倆人不是什麽好東西!田奴漢,恥反賊!果然是吃裡扒外的小王八羔子!恨我大哥被爾等蒙騙!悔本官當初沒有心狠手辣!”
這一聲喊不僅嚇了冷狄和趙英傑一跳,連在內堂裡議事的眾人也全都聽了個清楚,王仙芝和黃巢逐從內堂走出來。
最先反應過來的還是尚君長,他二話不說直接朝那王鐐臉上踹了一腳,怒罵道,“狗官!說什麽呢!乃想離間我等義軍兄弟情義耶?!”
王鐐吃痛仍止不住罵罵咧咧,尚君長猛然間火起,正準備再教訓教訓這廝,卻被王仙芝給製止了。
“發生了什麽事?”王將軍掃了一眼堂內幾人,問道。
“將軍,這狗官一見我帳中兄弟就誣陷栽贓,實在可恨也!”尚君長憤憤然說道,不過手上動作倒是停了。
“哈,一群反賊,還有臉大敘兄弟情義?你們這些農奴始終就是農奴,怪不得成不了氣候!”
王鐐不知哪來的勇氣,癱坐在地上滿臉血汙,也是火了。
“信不信現在就敲爛你這一嘴狗牙?!”尚君長針鋒相對,怒叱道。
“好了!”王仙芝一揮手,軍中將領幾乎都在,鬧得這樣成何體統,他勸下尚君長,又轉頭看看他身後倆位年輕人,最後將目光停在王鐐身上,想了想,問道。
“你認識我軍中這倆位年輕人?”
“你軍中?”王鐐聞言慘然一笑,笑罷方說道,“昨日入夜,你軍中這倆兄弟還拿著我兄長親授的軍師宣牌來找我邀功呢,王大將軍……難道你不知道這茬事兒?”
“什麽?!”
除了面色凝重的冷狄和趙英傑之外,在場其余人等皆是大吃一驚,眾人聞言更是將目光齊齊掃向兩位當事人。
見王仙芝和黃巢臉色難看,尚君長忙辯解道,“將軍!副統領!這倆位小兄弟絕不是狗官口中所言那般,我們義軍兄弟都是來自底層的豁達漢子,絕不不可能乾出如此齷蹉肮髒小人行徑的!望將軍明察!”
有那麽一時半刻, 冷狄對尚君長這人倒是……起了點好感。
王仙芝等人確實不信軍中有朝廷奸細,不過看王鐐那樣子也不像無事生非的模樣,他敢這麽說,定然是有他的道理。
倆位將領互視一眼,黃巢接話道。
“二位小兄弟隸屬哪軍哪部?何時報軍吃糧?又隨隊伍歷過何處戰事?昨個整日又在何處?速速細說來聽。”
“這……”
聞聽黃巢問起這些細枝末節的問題,就算是身為軍師的尚君長……也不知該如何為冷狄他二人辯駁,見倆位小兄弟皆是三緘其口,尚君長無奈,隻得將遇見他二人至方才再重聚之間所發生的所有事都如實稟報給了王黃二人。
“如此說來……自打前去蓬榆之後,你二人便沒再出現過,然否?”
在場都是些將領級別的人物,智商雖是參差不齊,但蠢鈍之人還真沒幾個,至少……王仙芝和黃巢都不蠢,他倆聽完軍師的陳述便陷入了沉思。
按照時間上推測的話,這倆位毫不起眼的年輕兵卒……還真有趕去汴州通風報信的可能,只是不知他倆是如何說服那宣武節度使的?難道這倆人真如王鐐所言,真身本就是朝廷派出來打探自己義軍戰略部署的細作?
也好在王鐐只是知其一不知其二,他只知道冷狄和趙英傑是自己兄長親授的軍師,而不知道這倆人正是當初名震崎陽的異邦奇士南詔臥龍,所以當下能說出來的,只有——
“你們想這些有個甚用?他倆身上還帶著本官兄長親筆所授的軍師宣牌,搜出來一看便知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