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了！”

半刻之後，孫堅便從小勝一陣的喜悅中驚醒過來。看著對面羌騎的樣子，露出震驚的表情。

“主君，怎麽了?”他身邊大將黃蓋問道。

“你們看，敵軍的樣子明明是分成了幾股。除了一批人馬之外，其余的已經下馬開始休息了——這分明是長期圍困的架勢！”

聽他這麽說，他身邊黃蓋黃公覆，祖茂祖大榮仔細一看，果然如孫堅所言一樣。

至於說對方長期圍困，己方下場如何，這個不用孫堅說，他們就能想明白。

而想明白了之後，便是變了臉色。

“我原本以為，叛軍都是羌胡，無有長性。只要我們撐過了幾輪攻擊。他們便會氣沮。到時候或者他們撤退，或者我們看準機會主動突圍都好。誰知道對方竟然頗知兵法！”

孫堅這樣說完之後，慨然一歎，卻是有些英雄氣短。

“主君勿憂！”看他這樣，黃蓋安慰說:“時間一長，我軍將士固然疲憊。然而這場戰事也會為人知曉。必定有軍來救。到時候便能脫困了。”

“誰能來救我們啊?！”

聽黃蓋這樣安慰自己，孫堅不但沒有松口氣，反而更有點氣急敗壞的了:“如今各部漢軍矛盾重重，我們——”

說到這裡，孫堅也說不下去了，因為那“矛盾重重”裡面，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勞”。

於是他又歎了口氣——剛剛那劉玄德所部，倒是救了自己一救。然而救下自己之後，自己更不搭話，直接追著叛軍衝到了這裡，如此失禮。如果換成自己，說不得要暴跳如雷了。

那劉玄德雖有君子之稱，孫文台卻不信世上真有不計前嫌，以德報怨的人。

不落井下石就算不錯的了。

所以劉玄德所部看到自己被圍，一定不會來救，反而會覺得開心，暗暗叫好也不一定。至少將事情換在自己頭上，孫堅自己肯定會這麽做的。

“罷了罷了，無非一死！”

想到這裡，孫文台這樣喊了起來:“我孫文台死於王事，不負七尺之軀！今生今世也不要想我低頭！只是虧欠各位袍澤，今生還補起了。等到來世再還吧！”

說到這裡，孫文台哈哈大笑起來:“公覆、大榮，你們今天好好看看，看看我孫文台是怎麽死的！”

“主君啊！”眼看孫堅如此豪邁，黃蓋，祖茂兩人一方面感動，另一方面也感到有些悲憤。周圍將士同樣存了死戰之心。這便是所謂哀兵，哀兵必勝！

在他說話的同時，一批羌人騎兵呼嘯而至——在圓陣外兜著圈子，張弓射箭——這樣雖然不會殺傷多少漢軍士兵，卻能讓他們疲憊。

維持陣型，舉著盾牌，維持著一個姿勢久了，身體自然而然會覺得痛苦。

至於步弓射擊。則由於羌人沒有維持較為密集的陣型，而是三三兩兩的分散開來。所以即使射擊也射不死幾個。僅僅聊勝於無罷了。

就是這樣。

如果局勢繼續發展下去。那麽結果必然如交戰雙方的指揮官所想的一樣。漢軍必敗，羌人必勝。勝利與失敗，都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

然而，有一點他們都猜錯了。

那就是，並不是沒人來救孫文台。在雙方第一輪交鋒之後不久，劉備麾下騎兵便到了戰場外圍。隱在一處林中，隻劉備，曹操兩人與幾騎護衛隨著，到了一處山丘憑高遠眺。

“看不太清……哦，哦?！哦！！”

在曹操下意識的抱怨，距離有點兒遠，看不清究竟是怎麽回事的時候，劉備便將手裡的一根銅棍送到他眼前。再然後曹孟德便驚訝的發現，

遠方的景色一下子拉近了這麽老多。忍不住發出了“哦哦”的驚訝的聲音。“這是何寶物啊，玄德?！”曹操有些驚訝的接過了那個銅棍。發現棍子前後都有一塊透明的，好像水晶一樣的東西。忍不住問道。

“望遠鏡。”劉備回答:“前後兩邊是玻璃。”

“玻璃又是什——好吧，這個問題我們回去再說。”

就像之前一樣，劉玄德的身邊，總能找到讓他感到驚訝，好奇的東西。不過曹操也是個知道輕重緩急的人。

所以，雖然，他的好奇心不斷煎熬著他，但他還是忍住了，閉上了嘴，學著劉備的樣子看著遠方。

就這樣看了一會兒，他才點點頭，收回了望遠鏡，縮起來在手裡面不放。

一邊摩挲著，一邊說:

“孫文台真知兵也。麾下兵士也是精銳。驟然遇到突襲，竟沒有崩潰，而是結陣相抗！

看他們陣列周圍人馬屍體，便知道剛剛叛軍進攻，吃了虧了啊。”

“——好了，送你了。”看曹操沒有把望遠鏡還回來的意思，反而顧左右而言他，劉備笑著擺擺手。讓曹操露出一個厚臉皮的笑容:

“這多不好意思……”

他裝模作樣的想推脫一下，不過話說到一半，劉備便擺了擺手。一副“我還不知道你?”的樣子，讓曹操後面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想要再跟劉備爭辯兩句，但劉備已經轉變了話題，順著曹操轉移的話題說了下去:

“文台雖然知兵果斷，但叛軍中也不是沒有能人。

你看，叛軍吃了這個虧之後，便沒有繼續強攻，而是將兵士分組，輪流進攻。這是疲兵之計。我料數個時辰之後，文台所部兵士疲憊之後，勝負便分了。”

“玄德所料，與我相同。”曹孟德笑了笑:“那麽，我們便先等數個時辰，然後再——”

“——不，我們現在進攻。”

“再——嗯?”

曹操話說到一半，就被劉備打斷了。

聽劉備這樣說，曹孟德有點發愣:“玄德，你這是……現在進攻，那孫堅……”

“我知孟德之意。”劉備笑道:“等文台山窮水盡時，我等再去救他，如此雪中送炭，他承的人情自然更多。”

“是啊，這不是——”

“但是會多死不少人的，”劉備再次打斷了曹操的話，這樣說道:“我們為了這點人情，就要漢軍壯士死於賊手。於心何忍啊。”

“……”

聽劉備這麽說，曹操愣了一會兒，然後感歎道:“玄德真仁義之士。吾不及也。”

說完之後，他便隨著劉備調轉馬頭，向己方陣列折返。他一邊策馬向前，一邊想到:

“想來，玄德身邊聚攏如此多的才智之士，也是因為玄德仁義……只是如此亂世，仁義之路，可以走到什麽程度呢?”

心裡面這麽想著，曹孟德覺得自己有些心亂。

他說的，被劉備的魅力吸引在身邊的人，何嘗不包括他自己呢?

在如此亂世中，如此道德淪喪，人心鬼蜮的時代，竟然還有劉備這樣的仁義君子?！這讓曹孟德略感安慰的同時，也有些擔心。

“如果可以的話，或許我可以幫他一把?”

他忍不住的這樣想——當然，緊接著，曹操又覺得這個想法有些不妥——

“劉玄德有志，我曹孟德同樣胸有大志！我又豈能居於人下?但是……”

他覺得自己有些心亂。

也就是在這時候，他身邊忽然傳來了劉備的聲音:“孟德，一會兒衝鋒的時候，你緊跟著我身後，不要離開。”

說完之後，曹操愣了一下，然後將這些有些混亂的心思，想法強行壓下，同時這樣想到:“無論如何，無論今後會是什麽樣子的。至少現在，我與玄德在一起。”

想到這裡，他的心平靜了下來，接著與眾人一起，大聲回應了劉備的呐喊:

“孫文台如今陷於敵手！走！我等去救他一救！破此賊寇， 令朝廷不至少一上將！”

在這之後，包括曹操在內的所有人大聲回應著劉備的話。

在呐喊聲中，兩百精騎快速向前，順著剛剛孫堅所部的路向前衝去。直衝向守在那裡的三百湟中義從胡！

“——聽，聽！主君，有馬蹄聲！”

如此時，大喊著:“不要亂！保持陣型！”的孫文台被眼尖的黃公覆一把拉住。興奮地說道:

“是援軍！”

“援軍?！”

孫堅楞了一下，順著黃蓋指向看了過去，便看到煙塵之中，“劉”字大旗高高飄揚。

“劉玄德，真能不計前嫌，救我一命?”他難以置信的這樣想。

與此同時。這一幕也被馬騰看在眼裡。

“主君，是那支漢軍騎兵！打著劉字大旗，應該是撫軍將軍劉玄德的兵！”

他身邊，龐德這樣說道。

“來救人的——對了，劉玄德頗有仁義之命。倘若見死不救，這虛名便偽裝不下去了。”馬騰想了想，然後點頭說道:“但他決計不會為孫堅拚命的！只要我們堅決一點，逼退對方就好！

這樣一來，他們回去也有理由可說，可不損他仁義之名——哈，好個劉玄德，果真奸詐！”

活在涼州的狼一樣的男人，完全不相信任何仁義之事。

眼看著這一幕，他馬上推己及人，以自己的想法解釋了劉備所為，而後冷笑出聲。

當然。

與此同時。

伴隨劉字大旗向前衝鋒的劉玄德與他麾下精銳，絕不會在意任何蚊蚋發出的噪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