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一葦之所如，凌萬頃之茫然。”老船家聽到這段話，反覆念叨:“這句話好啊。好啊。我從九歲開始跟著父親在黃河各個渡口用牛皮筏子擺渡，至今已經五十載。

　　每當在這激流之中，看到黃河水奔騰，心中都有種奇怪的情緒，卻又描述不出來。將軍一句‘縱一葦之所如，凌萬頃之茫然江’，將我幾十年的肺腑之言，一下子說了出來。真是痛快啊！”

　　“老人家，這也不是我的話，是書中讀到的句子。來點沉齊酒?”龐連忙解釋道，將一個小羊羔皮酒囊遞給老船家。

　　“輳≌媸嗆鎂謾1裙俁煽諛搶錇艫幕坪喲笄⒍嗔恕！崩洗液攘絲誄療刖疲芯跽霾釁評暇傻納磣傭薊鶉饒昵嶁磯唷

　　“讀書人好啊，讀書好。將軍真是文武雙全啊。老朽年事已高，這應該是最後一次用牛皮筏子渡黃河了。能夠聽到這麽痛快的詩句，喝到這樣的好酒，也算是圓滿了。”

　　龐連忙客氣:“稱不上讀書人，就是讀過些許書罷了。”

　　自己高中畢業就開始打工掙錢，雖然成績還行，但不是頂尖，也就普通本科院校的水平，離重點大學還是有不小差距。後來，索性也不給孤兒院裡添麻煩了，就盡早自力更生了。孤兒院裡的經費這些年也一直緊張，外頭物價瘋長，可市裡給孤兒院的撥款卻一直紋絲不動。

　　龐和老船家兩人喝著沉齊酒，聊著天，轉眼到了岸邊。

　　“將軍！船漏水了！”已經岸上的先頭部隊指揮張達看到龐的身影，狂奔過來，揮手狂呼。

　　“什麽?”牛皮筏子靠岸，龐上岸問道。

　　“糧船好像觸暗礁，底漏了。”張達帶著龐上了河岸邊的一處陡坡，指著遠處在湍急黃河水中打擺子的運糧船，眼看著就要沉了。

　　“這船有多少糧食?”

　　“2100石。”

　　“2100石?這麽多?”龐臉色僵住了。日，這可是1500士兵一個月的口糧。

　　百夫長張達解釋道:“因為急著渡河，所以每艘船都有些超載。不過，這艘船超載的實在太多......”

　　“周圍還有船嗎?”

　　“有先抵達先頭部隊的一些小船。”

　　“全都調集起來，找會水性的隨我來。”龐說道，立刻朝著渡口跑去。

　　“將軍，這是.....”張達有些遲疑。

　　“快點！”龐頭也沒有回，吼了一句。

　　很快，黃河渡口剛剛停岸的十一條艨衝又起航，朝著在黃河中在原地打轉的大糧船駛去。

　　艨衝，古代具有良好防護的快船。

　　東漢劉熙《釋名・釋船》載:“外狹而長曰蒙衝，以衝突敵船也。”

　　蒙衝船形狹而長，航速快，船體輕小，專用以突擊敵方船隻，是古代水軍的主力船。船體狹而長，機動性強，便於衝突敵船。

　　“老人家，不好意思，你都金盆洗手了。還要再麻煩你當回總舵手。”龐不好意識說道。

　　“沒事。這黃河水道中哪裡有暗礁，哪裡有漩渦，老朽閉著眼睛都能指出來。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一下子指揮這麽多艋衝。”老船家毫不在意，反而很興奮:“回家之後，可以和我的孫子吹噓了。那小崽子總是嚷嚷著想要當大將軍呢。”

　　十二艘艋衝在老船家這個總舵手的領航下，很快到了糧船周圍。

　　黃河開始起浪，洶湧惡濤，一波勝過一波。

　　龐脫掉衣甲，

身上纏上繩索，一躍跳入湍急黃河水中。　　“將軍不可啊！水流湍急......”“將軍……將軍！！”船家和眾百夫長根本來不及勸說，龐已經消失在奔流之中。

　　幾個呼吸間，龐都沒有在水面露出來，十二艘艋衝上百夫長們讓士兵呼喊龐名字。

　　張達、慶和兩位百夫長在彼此眼神中看到了慌張。

　　沉了2100石糧食的糧船，還在眼皮底下折了一員奮威校尉，死罪難逃了。

　　兩人猶豫著要不要乾脆跳入黃河之中，這樣無論是死是活，好歹給助軍右校尉蘇烈有個交代。

　　“將軍！將軍登船了！”負責掌總舵指揮艋衝準備救援的老船家，看到龐從水中冒出來，直接爬上打著轉的糧船上。

　　十二艘艋衝上慌亂的士兵們立刻士氣大振。

　　張達、慶和兩位百夫長松了一大口氣，立刻指揮士兵們抓緊收拾，依計行事。

　　........

　　糧船上的士兵已經準備等死，渡河過半，發現船底一個窟窿漏水，十幾個士兵拚死堵著，可是水還是漫上來，轉眼四分之一的船艙都是積水。眼看船隻要保不住了。

　　有幾個民夫跳船遊走，黃河浪花一卷，人立刻被波濤吞噬，再也沒有露頭出現過。其他準備跳船的士兵，看到河水險惡如此，隻能放棄。眾人拚死堵住漏水口，指望能強行撐到岸邊。

　　誰曾想到這麽大的糧船，在黃河浪潮之中，如同小孩的玩具，竟然在原地打轉。眼看水越滲越多，又有幾個士兵民夫跳河，想要遊到岸邊。

　　 水流太急，一下去還沒有遊起來，立刻被浪花卷走，生死不知。

　　船上被困死的士兵民夫看到龐，立刻拋下繩索，將龐拉上來。

　　“情況怎麽樣?”龐問周圍的士兵道。

　　“漏洞太大，水流太急。不行了。”一個渾身濕漉漉的什長說道。

　　龐將綁在身上的繩索扔給那個什長:“你帶著十個人，將繩索在船上綁定！其他人，立刻全都滾到船艙裡堵住漏水口！”說完龐拉著繩索的另一頭，再次跳入滾滾河水激流之中。

　　間隙工夫，龐從江水中鑽出來，嘴裡嘀咕著:“鬼武神的餐桌【魚類食物・水性】。強度還是不夠，這次回去得試著弄點海魚吃。”

　　慶和一把抓住龐手臂將他拉上來。

　　“將軍，你說什麽?”

　　“沒什麽。把繩索綁定船上。我去另一艘艋衝。”龐將繩索遞給慶和，來不及休息，又躍入水中。

　　如此往複十二次。

　　十二艘艋衝和糧船相連，朝著岸邊駛去。

　　“老船家，著十二艘艋衝都交給你指揮。我去堵糧船缺口。”

　　“將軍，老朽拚了老命也把船弄回去。”老船家激動的打著包票。

　　張達勸道:“將軍，你還是坐鎮指揮吧。糧船那裡自有士兵民夫在堵漏。”

　　龐沒有多說，朝著糧船遊去。

　　自己雖然有武將技“鬼武神的餐桌”帶來的加成。但是，在這個關頭，在縱橫黃河五十載的老船家面前，實在沒有什麽用處。

　　不懂黃河水紋地理，坐鎮瞎指揮，那不是添亂?

　　將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

　　這是父親的《鬼武神》手稿中【商戰殖貨篇】一直強調的。

　　傻坐在船上，不如乾脆讓這身力量充分發揮，去堵糧船的缺口。一位勇猛的將官一起共存亡，也能帶動糧船上低落的士氣。

　　.........

　　夕陽的余輝灑在黃河渡口，渡口聚集上萬民夫士兵，大量牛馬糧車，安靜異常。

　　“回來了！龐將軍帶著艋衝和糧船，回來了！”山坡上負責t望警戒的百夫長王曾從山坡跌跌撞撞呼喊著下來。

　　“將軍威武！”將軍威武！！”“威武！！”

　　萬人一齊歡呼！發出響聲整天的歡呼聲，將整個渡口都掀起來，牛馬驚亂奔跑也無人理會。

　　糧船拖回岸上的時候，已經幾乎半沉，這還是龐下令丟了300石糧草的前提下。

　　王子明和蘇烈兩人上來就是給龐一拳，讓龐一個趔趄直接倒地。

　　體力消耗太大了，龐全身透支。

　　軍隊在黃河邊上休整一日。

　　第二天早上，老船家托著放光氣的牛皮筏子向龐告別。

　　“沒想到最後一次擺渡，真正幹了一件大事情。痛快！用這牛皮筏子最後一次載的渡客是將軍你，老朽也無遺憾了！”

　　老船家從背囊裡， 拿出一枚光滑的藍色鵝卵石遞給龐。

　　“這是我爺爺在我小時候給的寶貝。說是當年光武帝渡黃河，用這枚巴蜀進貢的奇石作為報酬。這黃河之上的渡客中，將軍這般神勇人物，老朽五十年還是頭一遭見到。這奇石便贈與將軍了。”

　　龐拿著這枚鵝卵石，看到老人家一臉認真，龐鄭重收起來，表示感謝。

　　“船家，你不是說你孫子想做將軍。我就用這本《吳子》作為回禮。”龐拿出從私人空間，拿出麻布和筆，在麻布上面默寫《吳子》兵法。

　　《吳子》一書，是戰國初期大將軍吳起的軍事思想載體。

　　吳起以輔佐“魏文侯、楚悼王”攻戰天下而聞名，是【兵家四聖】中的亞聖，位列【武廟十哲】之一，同時代名將之中隻有樂毅、吳起兩人享【武廟十哲】的祭祀。

　　《吳子》一書共二卷六篇，以吳起和魏文侯、楚悼王對話問答形式記錄。依次為圖國、料敵、治兵、論將、應變、勵士。

　　洋洋灑灑寫完，龐停住筆，問道一旁激動的老船家:“你家孫兒叫什麽名字。”

　　“老朽孫兒叫太史慈。為避黃巾戰禍，兒媳婦帶著孫兒在東萊郡居住。”老船家聲音因為激動興奮有點顫抖。

　　兵書這種寶物，各個世家大族都是珍藏密斂，普通人家別說抄寫，就是看一眼都是做夢。現在這位將軍竟然大方默出一本贈與。這讓老船家激動的不能自製。

　　龐聽到這個名字，愣了愣，在麻布的尾部寫上:“贈東萊太史慈。祝武運昌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