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明那套並不合身的鱗片鎧甲救了他一命。
那個頭目的匕首破開了鐵甲鱗片,匕首刃卻嵌入裡面,發不上力。
王子明手中的鐵劍輕松刺穿他的布衣,半個劍身都從他的肋部捅穿過去,這一下就要了他的命。
憑借強大的意志力,回光返照的掙扎站起來,迎面就被龐策馬撞飛,當場斃命。
營帳內親兵在給王子明的創口處抹一些綠糊糊的草藥。
“這是什麽藥?真難聞。”龐擔心得看著那一團團綠色漿糊一樣的東西將王子明傷口處塗抹覆蓋,散發出刺鼻氣味。
“將軍,這…這是土方子。”士兵被龐這麽一問,有些緊張。
看到龐聽到“土方”時候臉色不太對,士兵連忙補充道:“俺十三歲時候在田間,被遊獵路過的公子哥射穿了肩膀,俺娘在郡中【五鬥米道】道觀中求得符水和這個土方。真的有用。”
龐擔心王子明傷口感染,一命嗚呼。這個時代的醫療條件也不能指望更多。既然聽這個士兵說小時候用過這土方治療箭傷,隻能硬著頭皮一試。
“這次真是托了這身鎧甲的福啊。日後回到洛陽,我一定要打造一副頂級鎧甲防身。根本破不了防的那種……對了,那些民夫呢?”傷口上面塗抹刺激難聞的不知名綠色糊糊,龐看了都覺疼,王子明卻鎮定自若地聊天,頗有大將之風。
“都死了,沒有一個活口。十幾個人拿著匕首短刀,朝著布下緊密陣列的800人矛陣發起衝擊,全都被捅成了篩子。這些人完全將生死置之度外,看來是世家門閥豢養的死士。”
想起昨晚,那十幾個民夫手持短刃和匕首,朝著800人手持長矛,樸刀,大盾牌嚴陣以待的軍隊發起衝擊,竟然還格殺士兵3人。那種視死如歸的氣勢,讓人心有余悸。
“死士?看到果然是洛陽那些門閥世家下黑手。”
死士即敢死之勇士,這類人培養成本極高。他們大多是貴族選取的孤兒,從小進行專業訓練,培養成可以真正面對死亡,甚至享受死亡的亡命之人。
畏懼死亡,是每一個人的本能,是一切生靈的天性。
能坦然面對死亡,視死如歸,這種人才非常稀有,甚至萬金難求。
如大學者程善之的《擬古》詩中所說
“萬金買死士,一散無複還。”
親兵給王子明上藥後退下。
王子明立刻繃不住了,傷口處抹上著綠油油的土方藥材,如同被點燃一樣疼,痛的他齜牙咧嘴,手把被褥都給抓破了,身上狂冒汗虛。
王子明能抗下這個死士頭目的絕命一刺,除了這身鐵質鱗片鎧甲,還因為超時空將軍的身體強化。
普通人在成為超時空將軍的一瞬間,系統就會默認給簽訂《超時空武將報名表》的生命進行身體全面強化。
這次強化的程度,相當於將普通人身體強度提升到普通士兵的3倍至5倍。
下午時候,蘇烈策馬揚鞭趕回來。
“怎麽樣?【蛇】出洞了嗎?”蘇烈翻身下馬,立刻詢問龐。
“成了。引蛇出洞,一網打盡,就是王子明狀態不好。”
兩人到王子明修養的營帳外面,讓親兵和百夫長們退下。
一進去就聞到惡心嘔吐氣味。
王子明半跪在地上,對著地面拋出來的土坑嘔吐。
“這是怎麽回事?”
“中午的時候,他說要巡視戰果。
回來就這樣了。”龐說道。 中午時候,親兵來報王子明,問他是否要親自巡視戰國,按照大漢軍功爵製的規矩,王子明有資格親自割下他手刃的死士頭目首級,作為功勳。
“他割了?”蘇烈看著吐得死去活來的王子明,問龐道。
“在3000士兵,2萬民夫面前,他丟不起這個人。不割也得割了。回來的時候,臉色慘白。到了營帳就徹底繃不住了,已經吐了好一會兒了。”龐從陶罐中倒了一碗水,遞給王子明。
“我……可是我們中第一個殺敵,斬獲首級一顆的…嘔…漢軍以【斬首級功勳】為尊”王子明吐著,還忍不住炫耀一下。
王子明說的沒錯,大漢軍隊一向重視首級軍功。
士卒能斬得敵人一顆首級,就可以獲得爵位一級及與之相應的田宅、庶子,也可以做官。
斬殺的敵人首級越多,獲得的爵位越高。
如果能斬敵人首級五顆,還可以役使隸臣五家。
總之,軍功的大小決定著將士們的“尊卑爵秩等級“的高低。
這套軍功爵製在漢武帝時期被逐漸完善,形成【賞罰並行,立功有賞,無功者罰】的全面體系。
軍隊以伍為基本戰鬥單位,一伍之中如有一人戰死,其余四人即獲罪。
如有二、三人戰死,其他人的罪名更重。
將功折罪的唯一方法是殺敵。
一人戰死,須殺敵一人。
二人戰死,須殺敵二人。
戰爭中,大漢士兵要想得到“斬一首爵一級”的獎賞,是指斬殺敵人數量中扣除了己方團隊死亡人數的數值。
這樣一來,士兵要想獲爵位並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兩軍交戰,又是近身肉搏戰,想要在戰鬥中隻斬殺敵人而自己不受損失,幾乎是不可能的。
將軍功勳統計,也是以全軍斬首數量計軍功,同樣賞罰並行。
軍隊在攻城圍邑時能斬殺敵人八千以上,野戰時能斬殺敵人二千以上,就是全功。
凡立全功的部隊,就對全軍進行賞賜。
其中將軍賞賜最重,不過,統帥軍隊損失的兵力要進行抵扣懲罰。
這就是李廣難以封侯的原因。
李廣驍勇過人,作戰勇猛,天下皆知。但生不逢時。
漢文帝時代不打匈奴,選擇安撫匈奴策略。李廣參與平定七國之亂,獲得赫赫威名。但是按照【軍功爵位】計算,斬獲首級遠遠不夠封侯。
等到漢武帝時代出征大漠草原,討伐匈奴的時候,李廣已經五十歲了。
又時運不濟,重要的四次大戰中,屢屢在草原戈壁迷路導致誤期。
戰績是兩次全軍覆沒,一次迷路,一次無功而返。
按照這套【軍功爵位】制度,實在是沒有達到封侯條件。
.........
蘇烈從中嶽廟買回來不少好食材。
晚餐的夥食大為改善。
肉汁淋過的麥飯,今晚直接吃到管飽。熱騰騰的濃鬱香蒜大醬湯。用白菜,芋頭,蘿卜,黃瓜,秋葵,醃製後攪拌混合成超大份的什錦鹽菜。用刀切成細片的黃河鯉魚生魚片。網油包住吊上烤的一串串大豬肝裹著韭菜。還有一頭油脂都溢出來的讓人直流口水的烤乳豬。
“今天慶賀,王子明手刃死士首領,位居首功!!乾杯!”蘇烈舉杯說道。
龐、王子明和在座的百夫長們,紛紛舉杯慶祝。
蘇烈將黃河鯉魚生魚片,沾著花椒和醬湯,吃的津津有味,他和眾人講述起昨日在中嶽廟聽到的商賈路人談話。
聽到巴蜀官位的賣家水漲船高,南陽郡的縣令官職因為戰事不利,價格暴跌。
王子明憤憤不平說道:“這樣賣官販爵!大漢帝國肯定要亡!”
大帳內一片安靜。
龐見此場景,知道壞了,這貨說錯話了,正想著怎麽圓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席位上各個百夫長哄堂大笑。
百夫長張達捧腹大笑道:“差點忘了。將軍是天外奇人,不了解這方風土人情。這賣官制度古來有之,並非從本朝開始。秦朝就有【粟爵粟任】之法。當今陛下賣官賣的是厲害些,但是,大漢四百年天下,怎麽可能因為這點小事情敗亡。”
其他百夫長應和道:“是啊,隻要打贏黃巾軍,國家休養生息幾年,自然就太平了。”
“對,對對,那個叫什麽治治?”
“是文景之治。”
“我記得,文帝時代,那個推動削藩的大儒生晁....晁錯也是【入粟拜爵】的支持者。”慶和百夫長附和道。
“將軍喝酒吧,幾百年都這樣,不會有問題的。”百夫長王曾給王子明倒酒,笑著說道。
龐吃著油網烤大豬肝,喝了一碗濃鬱香蒜大醬湯。低聲輕歎:“天下大勢,王朝更替。其興盛也忽焉,其亡也勃焉。”
這些百夫長們說的都沒錯。
秦朝時候,商鞅變法中實行“粟爵粟任”的制度。根據給國家交納糧食的多少賞賜官爵。
漢朝時候,晁錯也是主張“入粟拜爵”。
所謂:“爵者,上之所擅,出於口而無窮;粟者,民之所種,生於地而有盡”。
爵位官職是皇帝壟斷。皇帝口銜天憲,可以隨口創設,無窮無盡,沒有任何成本。
糧食是農民在土地上勞作種植,每年產量有限。
拿自己不費一文隨口創設的爵位官職,去換農民實實在在的糧食充實國庫,有什麽不劃算呢?
所以,大漢自從平定七國之亂後,納粟拜爵,拜粟拜爵就經常實行。
人們也習以為常,如同溫水煮青蛙,水溫漸升,卻已經麻木無法洞察。
恆帝、靈帝之前,歷代皇帝售賣官職大多是榮譽性官職,實權官職比較少,賣官所得用於補充國庫。
文帝時代,賣官販爵,所得錢糧用來購買耕牛發給百姓用來鼓勵農桑。
漢武帝時期,售賣官職,補充國庫財政,支持前線的匈奴戰爭。
如果之前是溫水……而到恆帝、靈帝這兩位敗家玩意兒時候,已經是岩漿……
這兩個白癡,為了炒高官職價格,不管實權官職, 還是榮譽官職,全部都投標出售。
弄得官價堪比後世房價。官員為了回本,瘋狂盤剝壓榨百姓,簡直是敲骨吸髓,深入脊裡。
賣的國家官職,所得錢糧卻全部收斂到自己的私庫,沒有一文錢進入國庫。
甚至災情最嚴重的時候,餓死百姓無數,也堅持摳門吝嗇,不願意拿出一個銅板來。
到了鎮壓起義的時候,又在驚慌失措中變得慷慨大方,打開私庫來充足軍餉。
這兩位大漢天子完美展示了,什麽叫做急功近利的愚蠢短視和喪心病狂的貪婪吝嗇。
大漢帝國,共歷二十九帝,享國四百零五年,有過貪婪的皇帝,也有過愚蠢的皇帝,但是,這片土地的百姓真不知道造了什麽孽,才有連續兩任又貪婪又愚蠢的皇帝。
周圍喧鬧著,百夫長們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好不快活。
龐心中突然有些悲傷,黯然將酒樽的沉齊酒灑下……
祭奠……四百零五年來……
那些勇敢跟隨高祖斬白蛇舉義,抗暴秦,奪天下,建立大漢帝國的勇者們;
勤勞響應文帝景帝,男耕女織,重農桑,墾荒地,開創文景之治的農民們;
一腔熱血追隨漢武帝大帝,戰四方,破匈奴,封狼居胥的士兵們;
篤信道義,念及舊情,助光武帝,披荊斬棘,完成光武中興,再續國運的義士們.......
祭奠,那些賦予這個民族“漢”的稱號……那些勇敢,淳樸,勤勞,威武,炙熱,忠義,念舊,隱忍……多災多難的大漢先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