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昆明小東門外已經過了午時,前軍已經將寨牆扎好。
李定國看著盤龍江兩岸這連綿數裡的大營,感覺真是不知道怎麽說才好,前軍不過先到一個多時辰,卻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修築出一道一丈高的木柵欄,而且四角上還建了高高的望樓。
要是換了麾下明軍……算了,不想了,兩軍根本就不能拿出來相提並論,他轉頭對劉體純道:“劉將爺,我已經叫人先回城準備好了飯食,不如這就進城?”
劉體純卻搖了搖頭:“李將軍好意心領,不過軍中有規定,營帳沒有全部安置好之前,主將不能離開大營!初犯杖十,再犯降爵職,屢犯則送交軍事法庭,連我也不能例外!”
他這話並不是推托。和半渡而擊的道理一樣,大營在扎營拔營之時是最混亂的時候,也最容易遭到敵人的攻擊,因此大興軍才有這個規定。
這個道理一說李定國就明白,但他沒想到劉體純這個大軍主帥也得遵守,象他都是將這些事情交給各營主將的,而且這個軍事法庭又是個什麽東西?
“軍事法庭就是專門審理軍籍人員的地方,無論將、士犯了軍法,都由軍法處送軍事法庭審判,定罪之後才能給以相應的懲處,所以你不用擔心咱們的士卒出營擾民,也不用怕大興軍胡亂行事,一切都有法可依,這可不是說笑的。”
劉體純見李定國一臉疑惑之色,便對他解釋了一番,這軍事法庭是大興軍首創,不說清楚別人還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原來如此!”
“李將軍若是無事,不如就在軍中嘗嘗咱們的夥食?快得很,等營帳扎好,差不多就能吃了。”
李定國等人現在對大興軍也有幾分好奇,而且既然已經獻城投降,少不了日後還得在軍中行走,多了解一些總有好處,於是便欣然應允。
親兵們開始搭建營帳,順便把小板凳也翻了出來,劉體純剛要坐下和李定國說話,遠遠就看見一員將領帶了數十名親兵策馬走進了營寨,卻正是參謀部首任參謀長張仕啟。
先前劉體純帶人去和李定國約戰,大軍不可無人統轄,於是他便留了下來,這會兒才跟在中軍後面抵達昆明。
“去請張參謀長過來。”劉體純對身後親兵吩咐一聲,那親兵跑過去不一會就將張仕啟請了過來。
劉體純轉頭對李定國笑道:“李將軍,這是我大興軍參謀部參謀長張仕啟將軍,也是咱們老八隊的老兄弟,少不得二位日後有共事的時候,你們倆可得多親熱親熱才行。”
張仕啟拱手道:“李將軍,久仰大名,今日得見,實是張某之幸啊!”
李定國連忙回禮道:“不敢不敢!有愧有愧!漢王殿下威震天下,大興軍麾下各位將爺名傳四方,李某佩服!”
“哈哈,李將軍,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咱們說點實在的。”劉體純哈哈大笑著說道。
眾親兵四散開來,三人便圍坐在一塊說話,各自說起當年跟隨李自成和張獻忠殺官造反的時候,都覺得開始的時候並沒有做錯,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都活不下去了,不造反就要餓死,傻子才會坐以待斃。
但說到後來,大家又都覺得農民軍裹挾流民燒殺劫掠不對,李定國歎息著道:“老萬歲……開初的時候,大西軍攻破城池,我義父也隻殺貪官汙吏和朱明皇族,但後來卻似乎是殺紅了眼,稍有點小事就大肆牽連,濫殺無辜!”
“我實在是看不過眼,也向義父進言過幾次,但義父非但不聽良言相勸,反而因此而對我疏遠,
要不然孫可望怎會爬到我頭上來?”“是啊,那年闖王帶我等到房縣時,我就見敬帥(張獻忠字敬軒,當時各部義軍將領均稱之為敬帥)時常將你帶在身邊,可見他對你是十分喜愛!”
說到這事情,李定國笑了一笑,當年在房縣張獻忠可是想將李自成一網打盡的,現在自己卻又投到他義孫帳下,這還真是世事難料啊。
“對了,漢王殿下當時也到房縣的吧?我記得補之將軍旁邊跟了一個孩子,應當就是他啦?”
“就是他,那年他才十二歲還是十三歲來著?我也是記不清了,不過你可別小看,那個時候他已經能夠上陣殺敵了!”
不知不覺,話題又扯到李元利身上,說起來這三位都算是他的長輩,當年的小小孩童,如今已成長為威震天下的漢王,三人都是感慨不已。
不知怎麽的,李定國和劉體純、張仕啟這麽一通話說了下來,心裡竟然舒暢了許多, 這時營帳已經扎好,果然如同劉體純所說,飯食也準備得差不多了。
就是用臘肉熬個湯,再加一大把薺菜,怎麽會不快?
三人搬到帳內,親兵擺好小桌子,然後盛上一大盆薺菜肉湯,每人面前再放了一個空碗,另外還有一大盆涼拌的折耳根,也就是魚腥草,昆明四季如春,即便進了冬天野菜也不少,確實是個好地方。
李定國奇道:“光喝湯就行?”
張仕啟哈哈大笑,“當然不是,要是光吃這個,咱們的兵哪能個個都長得肥頭大耳?”
這純粹是開玩笑,大興軍的士兵身上有肉是不假,可那是肌肉,絕不是他說的肥肉。
親兵笑眯眯地用盆端來幾塊乾糧,這玩意兩塊就半斤,如果沒有劇烈運動,兩塊就夠吃一天。
劉體純這回沒有等李定國發問就指著乾糧說道:“這就是咱們的軍糧,你別看它不起眼,裡面可加了不少好東西,不但有米菜果蔬肉,還有鹽糖和雞蛋,一天吃兩塊就保證餓不著,軍中的大肚漢也最多能吃四塊。”
他一邊說一邊用筷子夾了一塊放進李定國面前的碗中,然後又舀了一瓢肉湯淋上去對他說道:“就是太幹了點,用湯泡了吃最好!”
三人一人泡了一塊乾糧,就著兩味野菜呼嚕呼嚕地吃起來,李定國覺得這乾糧實在是味道鮮美,竟然連吃了兩塊,等到放下碗筷,這才摸著肚子道:“吃得太飽了!”
劉體純和張仕啟相視一笑,當初他們第一次吃這東西的時候,跟現在的李定國完全就是一個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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