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說話吧。”李元利走到黎可面前,虛扶了他一下。
對於自己人,他一向是不喜歡擺架子的,這一點已經得到了大興軍將士們的公認,但黎可還是感到有些受寵若驚。
“是不是韃子到惠州了?”
“王爺神算!韃子前鋒已經到達惠州,並在東江兩岸強搶民船,卑職與同袍一道捉了兩名落單的韃子嚴加拷問,得知濟虜大軍離惠州已只有百裡路程,今日應當已經到達惠州!”
“韃子在惠州搶到多少船?”
“應該不超過一百條!這還是因為清兵來得突然,連府衙的人也不知道,有些漁民沒有來得及跑,這才被韃子把船搶了去。”
東江上的漁船普遍不大,一條船最多能載一二十人,就算有一百條,頂天也不過載兩千人,對於三萬多人的大軍來說,不過是杯水車薪,絕大部分士卒還是得靠步行。
惠州到廣州足足有三百裡路,韃子援軍再快也得三四天才能到達,時間應該勉強夠。
大軍作戰可不是街頭流氓打架,碰到了就乾,那得先選好戰場,然後再排兵布陣,況且數萬大軍開動也不是件簡單的事情,這些都需要時間。
對於如何收拾來援的韃子,大興軍早就已經準備了幾份計劃,其中就有一份是針對韃子從惠州過來的,另外對於從海上過來的水師也有防備,唯一不可掌控的就是不知道施琅什麽時候進入珠江,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對大興軍發起攻擊。
根據參謀處的結論,施琅很可能在進入珠江之後隔岸觀火,如果清軍佔據上風,他就會參戰,如果大興軍獲勝,他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調頭逃跑。
但很顯然李元利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了解清楚情況後,李元利先叫黎可下去歇息,暫時不用回惠州,然後又召集眾將把韃子援兵已到惠州的事情通告下去,吩咐各部將士按預定計劃分頭行事。
李元利又將那份計劃仔細看了一遍,卻發現了其中一個漏洞:參謀處將阻擊清軍的戰場設在黃埔前面,可他們並沒有經過實地考察,怎麽知道在那兒阻擊韃子對大興軍最為有利?
此戰乾系重大,絕不可馬虎大意!
“走,咱們去黃埔那邊看看。”李元利說走就走,王拙、高信、王複臣連忙招呼親兵們一起跟上。
廣州到惠州之間的道路分為馬驛和水驛,船隻不夠,韃子大軍肯定會走馬驛,這條驛道始建於唐代,但現在仍然保存得很好,黃埔就是入廣州的必經之地。
李元利的中軍設於河南海幢寺,到黃埔還得過江,幸虧剿滅了“紅旗水師”過後繳獲的船多,其中還有三艘長達三十六米的大趕繒船,這種船有二十四個船艙,可載重一千五百石。每船需水手、船工三十余人,可載士卒百人。
不過李元利沒有乘坐大趕繒船,因為水手不夠,根本開不動這大家夥。一百多人馬上了五條蒼山船,這種船也能乘坐三十多人,但只要四個水手就能開動,算是水師中的小型船隻。
蒼山船升起帆順水而下,速度很快,不多一會就到了黃埔碼頭,然後再上岸騎馬去驛道。
黃埔村始建於明朝萬歷年間,因黃埔碼頭的緣故而十分熱鬧繁華,而且還有西洋客商居住,不過現在街上一個人也沒有,家家關門閉戶,都在門縫裡偷偷地看著這一群全副武裝策馬飛奔的大興軍將士。
順著驛道出了黃埔,李元利一路仔細觀察周圍地形,心裡卻大為不滿,參謀處的作戰果然中是紙上談兵。
“先前的計劃將戰場定在黃埔前面,看來根本行不通!你們看,此處地勢平坦,更有利於韃子馬軍發揮戰力,而且一旦開戰,後面的村鎮可就要全毀了!”
眾人都覺王爺說得有理,於是打馬繼續向前,但走了好一會也沒發現合適的地方。廣州本來就地勢平坦,黃埔這一帶最多就是有一些小的丘陵,這種地形對大興軍可不怎麽有利。
一直到了新塘東洲,李元利四處走了一圈,等看得差不多了,這才用馬鞭指點著道:“就是這裡了!”
東洲村西、南兩面臨江,而且水網密布,池塘也不少,韃子馬軍在這種地方沒辦法跑得起來,這就限制了他們機動靈活的優勢。
“那兩座土丘後面可以埋設炮筒,迫擊炮架設在後面林子邊上,把那三艘大船開到江邊火力支援……”李元利正拿著馬鞭指指點點,忽然栓柱指著東江對他道:“王爺,那邊好象是陳公子。”
“哪個陳公子?”李元利順著栓柱手指的方向一看,只見十來個人正從一條小船上下來,其中一個正是陳恭尹。
相距不過百十步,不一會兒陳恭尹便走到了跟前,作了一個深揖道:“學生見過漢王殿下!”
他身後十來人也齊齊施禮:“見過漢王殿下!”
李元利雙手連抬,笑道:“諸位不用多禮。”接著又問陳恭尹:“元孝,聽說你以前居住在增城,若非就在這左近?”
“殿下,學生這些年寄居於嶽丈家中,離此處最多一柱香路程。”
“這是我內子族兄湛鳳光湛用喈,這是文忠公獨子陳上圓陳恆通,這是南海義士顧近成,這是順德義士……”
陳恭尹將身後眾人一一向李元利了介紹, 李元利拱了拱手道:“廣東多出義烈之士,今日一見,實令本王欣慰!”
湛鳳光道:“殿下謬讚了!山河破碎,廣東淪陷,學生等卻無能為力,實在是有愧啊。”
“只要盡心盡力驅除韃虜,便足以讓人欽佩!特別是元孝一家滿門忠烈,日後當立祠祭之!”
陳恭尹雙目含淚連連拜謝,眾人又說了幾句,他才定了定神向李元利問道:“殿下今日可是到此間遊玩?學生可為殿下向導!”
“韃子援軍數萬人馬已經抵達惠州,我哪有心思遊玩?這是來看看地方,準備在這兒阻擊韃子呢。”
陳恭尹左右環視,過了一會又向李元利道:“殿下,此處阻擊韃子確是有利,但學生以為前面增江邊更佳。”
他的父親陳邦彥曾任南明兵部職方司主事,多次率兵抵抗清軍,家中收藏的兵書也有不少,陳恭尹少時便耳濡目染,對兵事自然也不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