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工業革命到來以前,手工匠人的力量一直都被忽視。導致了這個群體自己對的自我認知能力也很底下。盡管何告訴了他們跨時代的煉鋼法和鍛造手段,在鐵匠們的眼中,也不過是一個不起眼的小竅門而已。
他們的眼中,隻有眼前的熊熊爐火和一塊塊鐵礦石,和手中的大鐵錘。至於技術革新帶來的變革和福利,他們沒有資格也沒有視野去考慮。
何明白這一點,所以也沒有要求太多東西,隻是換了一把刀鞘,和一個自己造刀的機會而已。
刀鞘是用最常見的木材,應該是硬木的一種。鐵匠除了打造環首刀之外還要打造農具了一般士兵用的卜字型長戟,這些東西都需要硬木乾,所以為何弄來一個寫硬木做刀鞘不算難事。
除此之外,鐵匠們用麻布混著少量製作弓箭時用的膠把刀柄纏繞加厚了一些,配合已經變得更加厚重的刀身。
刀鞘造型簡單,沒有任何配飾,也沒有花紋,一來是因為何急著要,二來鐵匠們確實也沒什麽拿得出手的東西裝飾刀鞘。
因此在何於傍晚時分挎著新刀回到軍營的時候,這把變得寬了一點的環首刀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曹仁當然也不會無聊到特意去欣賞一下自己新軍侯打造的刀,現在他正忙著出征徐州的事情,作為先鋒軍,除了武器甲胄之外,他們還要備上足夠吃兩天的軍糧,因為先鋒軍比起一般軍隊尾部的腳程會快上大約半日,比起後面運糧的民夫隊的腳程則快上將近一日。
打仗不是遊戲,一萬軍隊就是一萬人,通常一萬軍隊後面往往跟著兩萬運糧民夫,他們不但要運糧,還要負責安營扎寨,取水造飯的工作。
所以除了五萬軍隊之外,曹軍背後還有進十萬的運糧民夫,隊伍聲勢可以說是浩浩蕩蕩。
先鋒軍的口糧在起兵前的兩日就配備好了,除了一條肉脯之外,還有一個胡餅。
胡餅是在漢朝控制了大片西域地區後引進中原的,主要材料是麵粉。之所以在軍中流行起來還是因為漢靈帝,漢靈帝喜歡西域傳入的胡餅、胡床甚至胡姬,上行下效,胡餅自然而然就流行起來了。
而且比起粟米,胡餅不用煮,直接就可以就著肉脯啃,確實更方便。是先鋒軍的常備之物。
何同樣得到了一條肉脯和一個胡餅,胡餅的大小確實足夠吃上兩天,前提是一天吃兩餐。對於實物,何不怎麽挑剔,畢竟當年也是打過仗的人物,什麽苦沒吃過?而且吃太好反而不美,因為拉屎會很臭。現在紙張金貴,可不是用來擦屁~股的,拉完之後用竹片刮一刮也就完事了。
所以何穿越之後一直吃得比較清淡。
不過令他意外的是,配好口糧的當天晚上,牛金帶著另外九個屯長來到了他住的營房,然後把自己的肉脯用環首刀切下了一半先給了何。、
“這是為何?”何見狀問道。
牛金眼神依舊對何不太友好,語氣且很恭敬:“行軍打仗,險惡難料,特別以先鋒軍尤甚。時常會受到伏擊導致隊伍潰散,就算不潰散,跟大隊伍脫離也是常有的事情。一人離隊,若是沒有口糧,又找不回軍隊,很可能就會餓死在荒郊野外了。是以按照慣例,屯長都會進獻自己的口糧給軍侯。以便軍侯在跟大軍失散的時候能活得久一些。”
何繼承記憶的戰鬥都是於黃巾賊時期的戎馬生涯,一群被官逼民反加上信仰蠱惑的農民當然不會有這種奉獻精神,
如果潰散,那就投降,再不然就跑進深山聽天由命,做個茹毛飲血的野人。 所以對於這種做法,何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或許是古代軍隊的一種潛規則。
“按照爾等的說法,我是不是也要交一份口糧給曹都尉?”
聽到何的問話,十個屯長都驚愕地看著何,牛金臉色更是奇怪,眼神中好像認為何是個不懂事的小孩,於是耐心地解釋:“曹都尉是一軍統帥,無論何時都有精兵拚死護衛,如果一軍統帥都被打得掉隊,那自然也就凶多吉少了,何須再給他留口糧歸隊?都尉常說:敗軍之兵,尚可收束、敗軍之將,何足言勇?”
何聽完立刻鄙視了自己一下,他腦子全是沒有拐過彎來,一軍將領,掌握將旗大纛,可不能向他們這樣潰散了就跑,而是要扛著大纛撤退,以便召集殘兵。將旗大纛是個顯眼的東西,就算掉隊, 也沒機會吃著口糧慢慢找隊伍,所以不存在口糧的問題,再說將領身邊都有死忠,隨時準備為將領赴死,就算把自己的肉給將領吃都可以,何況口糧?
乾笑一聲,掩飾了自己的尷尬。何又問道:“這麽說來,你們的什長,也會給口糧給爾等了?而什長的伍長,也會給口糧給他的什長?”
屯長們包括牛金都沒說話,隻是在神情中流露出理所當然的樣子。軍隊也是一個金字塔,越是站得高,越有生存的本錢。
何笑了笑,正色說道:“我不要,你們拿回去吧,我不管你們拿不拿什長的口糧,但是我不會要你們的口糧。就算我真的中了伏擊,跟大軍失散,我也會憑自己的本事活下去。而不是剝奪你們生存的機會來換取自己活命。如果我這個軍侯餓死了,那是我自己沒本事,你們大可取我而代之,這事以後再也別提。”
十個屯長人人眼中都流露出看傻子的神色,牛金雖然討厭眼前這個輕易打敗他的軍侯,可是還是忍不住說道:“軍隊潰散,自軍侯以下大多都是免責的,隻要活著,日後還是軍侯。”
他希望眼前這個姓何的家夥能明白這個淺顯的道理,活著才是最大的贏家。
至少在他們這個階層的生存規則是這樣的。
可是讓牛金萬萬沒想到地是,眼前這個武藝高強、年紀比他大不了多少,神情討厭的軍侯眼中閃過了一絲他難以理解的神色,然後用一句他思考了一生都沒太想明白的話打發他們離開了:
“有的人活著,他已經死了;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