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魯思的騎兵退出百步,銃聲戛然而止,他回頭一看,三百精騎連續遭到小方陣銃手兩輪齊射,又被方陣內的步弓連續覆蓋射擊四輪,已經死傷過半,不少人馬直接倒在陣前,此時方陣中奔出幾十人,使用短刀匕首結束未死者的生命,割下他們的人頭。
這還沒完,那些人折斷己方的槍矛,釘進戰馬屍體,然後用錘子狠砸,直到把戰馬與地面釘在一起為止,烏魯思看到這一幕,氣的高聲叫嚷,這是在用己方戰馬的屍體做防守的屏障,下一輪進攻,只能把戰馬劈碎,才能清理出進攻道路。
“這些漢狗,忒也狡詐了。”烏魯思在戰馬上罵罵咧咧,卻發現胯下馬匹發出一聲嘶鳴,倒在地上,他低頭一看,馬脖子上有一個拳頭大的傷口,正在咕咕冒血,顯然是火銃打傷的。
“烏魯思台吉,這方陣是塊硬骨頭,就憑我等是啃不下來的。”那個土默特頭人來到了烏魯思身邊,勸慰道。
烏魯思換了一匹備馬,但見敵人方陣發出聲聲歡呼,似乎在慶祝剛才的勝利,方陣中央一面徐字大旗高高聳立,不住的揮舞,而方陣之南,又一面更加華麗的孫字大纛升起,似與方陣步卒呼應,山呼萬歲之聲此起彼伏,惹的烏魯思身邊兩部戰馬嘶鳴不止。
“看,那面大纛。”烏魯思指了指方陣正南,營地深處的大纛,臉上露出興奮的神色。
“土默特人,與我一起,繞過方陣,直插敵營,奪取大纛,挫敵銳氣!”烏魯思高聲命令道。
那土默特頭人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還在猶豫,烏魯思的鞭子已經甩在了他的臉上,這個高傲的年輕人喝道:“土默特人,你不要忘了那是誰的敵人,你也不要忘了,蒼青天空下的草原是屬於偉大成吉思汗後裔的。”
“是,台吉。”土默特頭人低下頭,施了一禮。
四百余騎兵再次集結,這次繞過方陣,連對方陣的騷擾都沒有做,直接組成以烏魯思為首的鋒矢陣,從側面貼著達爾扈特左翼的牛馬群,直刺河邊大營。
然而,事情從一開始就不順利,先是左翼的牛馬胯下鑽出一個個手持各色武器,身著花花綠綠的士卒,他們都屬於余彥的不死隊,看到敵騎,就點燃三眼銃開火,有些膽子大的還用長柄的刀斧斬擊敵騎的馬腿,一時之間死傷不少。
“緊跟著我,不要亂。”烏魯思在正前方,第一時間拉開和不死隊的距離,只需三十步,就能躲避三眼銃的攻擊,但是越發深入,卻發現己方的左側還面對著方陣西南面的夾擊,烏魯思看了一眼,心中祈禱:六十步,應當不會開火吧。
然而,銃隊軍官才不會死扣射擊距離,更不會放過這個夾擊的機會。
“開火!”
幾乎同時,西、南兩個方陣銃手和西南面火銃小隊同時開火,一百杆火銃形成的齊射打的烏魯思身後騎兵血花四濺,中彈者紛紛落馬,被身後的騎兵踩踏而死,繼而引發大規模的混亂。
“繼續前進,定要斬下敵人大纛!”烏魯思根本不用看,就知道身後兩部騎兵肯定是死傷比剛才更重,畢竟這是受到夾擊。
然而,方陣與牛馬群的之間只有百步的距離,這個寬度根本不能讓數百騎兵轉向,索性烏魯思命令繼續前進。
“第三隊,平槍,前進!”
方陣之中,處於西南面的二百長矛手接到了隊長的命令,長矛夾在腋下,依靠後端配重平衡矛頭帶來的重量,通過前排銃手的縫隙大步前進,
隨著號子踩踏腳步,看著旗幟轉向作戰,很快堵住了烏魯思騎兵來時的缺口。 而在孫伯綸鎮守的墩台老營,特穆爾率領的二百騎兵出陣,繞過墩台,不管大纛,直接堵住了敵騎退路。
“下馬!”
特穆爾根本沒有衝過去,下馬躲在馬後,取出角弓,彎弓搭箭,身後騎手個個如此,很快一輪拋射的箭矢落在了烏魯思騎兵群裡。
這時候,烏魯思完全被包圍,遭受的是三面襲擊,方陣的銃手、不死隊的三眼銃,特穆爾的弓箭,甚至還有虎蹲炮湊上來,抬著幾十斤重的火炮,瞄準烏魯思等人轟兩炮。
察哈爾人衝過去,炮手撒丫子就跑回本陣,等察哈爾奪過虎蹲炮,卻發現炮手隻帶了兩包霰彈和火藥,察哈爾的馬刀除了在虎蹲炮身上留下一溜火星子,什麽也做不了。
砰砰!
兩聲號炮響起,四面圍攻的士卒忽然停下,長矛手從敵人身體內拔出長矛,列陣整隊,退回方陣,特穆爾等人翻身上馬,回歸本陣,而余彥那些抽冷子砍腦袋的家夥也抱著花花綠綠的腦袋、衣甲,一個骨碌,鑽到了牛馬群下,很快消失不見了。
這時,兩翼俱是馬蹄聲四起,原來是俄木布和塔什海見烏魯思被圍,率領大隊衝下來救援,可惜,已經晚了,當他們趕到的時候,孫伯綸的軍陣已經恢復了原樣,只有滿地的屍首和血肉證明,並非什麽都沒有發生。
幸存者騎馬跑出包圍圈,塔什海高聲怒喝:“烏魯思那個蠢材呢,我要扒光了他,穿箭遊營!”
幸存的察哈爾人無人應答,最後還是那土默特頭人回答:“塔什海大人, 烏魯思台吉被牛馬群裡竄出的一幫子人拉下了馬,不知是死了還是被俘了。”
“我要殺光他們!”塔什海滿臉血紅,嘶聲吼叫著。
俄木布卻抓住塔什海的韁繩,提醒道:“塔什海,大人,這陣古怪,我等需從長計議。”
話說完,根本不管塔什海答應與否,拉起他的戰馬就往山坡上撤退。
如此,俄木布與塔什海都親眼見到了這古怪陣法的厲害之處。
俄木布躲在橡樹底下,找來三塊石頭,擺成品字型,說道:“塔什海大人,這就是敵人的陣法,方陣在前,牛馬群與墩台在後,形成品字陣,三陣之間相隔百步左右,我軍人馬進入其中,必遭夾擊,就算沒有被圍,衝出陣列的時候也會遭受三陣連續不斷的殺傷而傷亡慘重。”
塔什海黑著臉,問:“你想怎麽樣?”
俄木布道:“我剛才看過了,因為有這幾門佛郎機,從東側進攻很難,甚至連陣型都列不起來,而西面的牛馬群被賊人用鐵鏈釘封在了地面上,衝不破,若下馬牽引,賊人躲在牛馬之間,以弓弩偷襲,傷亡必然很大,而且這怕是有上萬匹牛馬還有無數羊群,何時才能牽引完?”
“看來還是要擊潰這突出在前的方陣了,你我都派人試過了,敵人軍陣嚴整,號令如一,步弓與火銃都有射程上的優勢,你我騎兵怕是衝不垮敵陣。”塔什海畢竟是老行伍,一眼就看破。
“是啊,騎兵定然是不行,那就下馬,做盾車,掩護步卒衝鋒,只要打開方陣一面,再以騎兵衝殺,此陣必破。”俄木布咬牙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