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木布所說的敗兵是在與孫伯綸部戰鬥中活下來的士兵,他們或是昨天被不死隊的木槍擊潰,或是今天沒有保護好烏魯思,獲失將重罪,按照蒙古軍律,這些人至少要臉上刺字、割掉右耳,成為奴隸,同時成為奴仆的還有他們的家人。
而在盾車行進前,這近兩百來自土默特或察哈爾的敗兵獲得一次新生的機會,將被作為第一波進攻方陣的決死隊,如果他們戰死,妻兒免罰,如果殺敵存活,還能獲得獎賞。
“殺!”
盾車的縫隙中忽然竄出兩百余人,手持簡陋的武器,嘶吼著,掙扎著,以最快的速度衝向方陣,他們的速度極快,根本不結陣,就是發了命的衝殺。
孤懸陣外的虎蹲炮手看到這一幕,沒等胖隊長下令,就點燃了引信,抱著霰彈包和藥包往後陣內跑。
胖隊長罵了兩聲,一把扯掉自己身旁虎蹲炮的引信,喝令:“快,把所有的藥包填進去,再把霰彈也都塞進去。”
敵人的喊殺聲越來越近,兩聲炮響之後,數百枚霰彈潑灑出去,二十步的距離,呈扇面發射的霰彈掃過無數的決死隊,所有被命中者身形為之一滯,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上的血肉被打飛,直接倒在了地上。
這時炮手已經把所有火藥和霰彈填充進去,胖隊長把三根引信撚在一起,插入點燃,然後又把腳邊的一塊石頭塞進炮口,踢了一腳,這才舉起挨牌,掩護著幾個炮手後撤。
“二十步,射擊準備!”
指揮前排銃手的中隊長看著胖隊長從身邊通道跑進方陣,果斷下令開火。
第一排銃手的火銃早就扔掉支架,蹲在地上,後兩排銃手上前,以支架架住火銃,瞄準目標,此時敵人距離火銃兵不過二十米,正面衝來,正式最好的射擊機會!
“開火!”
中隊長高聲吼叫,手中戰旗落下。
砰砰砰!
三排火槍幾乎同時開火,寬不過百米的方陣西北面火光連成一片,伴著爆豆銃聲散發出濃重的白煙,從空中看去,猶如憑空多出一條白色煙龍,一百余支火銃發出的鉛彈瞬間飛過不到二十步的距離,輕松撕裂這些決死隊身上的皮甲和少數的鐵甲,打出一個個大洞,變形的鉛彈把敵人內髒攪了個稀碎,帶著內髒和一飆血箭飛出體外。
一時間,連造虎蹲炮和火銃攻擊,決死隊剩余不到五十人,兀自發狠衝鋒,絲毫不顧惜身旁哀嚎不止的戰友。
按照操典,這時當兩翼火銃小方陣開火,長矛手上前拒敵,掩護前排火銃手撤到後面裝填,但是指揮的中隊長知道,十幾步的距離,敵人決計死傷大半,因此高舉戰旗,以此命令兩翼方陣銃手不要開火,而命令第一排銃手迎敵,後兩排裝填子藥。
第一排銃手立刻站起,扔掉火銃,拔出配備的順刀,全身戒備,眼前全是未散的白煙,他們只聽見敵人嚎叫不止,這是身旁有黑影落下,是身後長矛手的長矛平槍掩護。
整個方陣全都井井有條,士兵們從容不破,而幸存的決死隊不管不顧的衝進了白煙之中,揮舞著手中的武器,亂砍亂砸,很多人根本收不住速度,直接撞在了長矛之上,沒等長矛手攻擊,就穿透身體掛在上面。
悍勇者撥開長矛,而狡詐者順勢一鑽,與擋在前面的火銃手混戰在了一起。
白煙散了一部分,俄木布看到決死隊已經和方陣貼身近戰,命令弓箭手不論敵我,連射三輪,而甲兵已經全軍壓下。
“開火!”
這一次開火的是兩翼的火銃方陣,只有不到五十火銃,側擊甲兵,甲兵前排好似被鐮刀掃過的稻子,齊刷刷的倒了一排,無數血箭和碎肉潑灑到後排身上,然而,甲兵們還是瘋了一般衝鋒,因為他們清楚,後面的督戰隊會射殺一切逃跑之人。
胖子軍官躲在方陣後,看著自己那門臥在草地上的虎蹲炮,喃喃自語,後來竟然雙手合十,不住的祈禱,按照他的設想,這虎蹲炮會在甲兵衝過的時候炸膛自爆,炸死無數敵人,然而,這也只是想象罷了。
甲兵的列陣耽誤了一陣時間,虎蹲炮未通過的時候就發出了一聲巨大的轟鳴,這可是塞了三份火藥和霰彈,又被石頭堵住炮口的虎蹲炮,瞬間而來的爆炸轟鳴讓雙方都嚇了一跳,即便躲在盾車後的俄木布也是大張著嘴,耳邊全是尖銳的鳴響。
爆炸產生的碎片和霰彈不分敵我,炸死周圍十幾人,甲兵整個衝鋒陣型為之一停,而火銃手強忍著耳鳴,甩了甩腦袋,繼續裝填,但是,當中隊長的戰旗落下,高聲喝令開火的時候,仍有近一半的人沒有裝填完。
“十步,自由射擊!”
這時的銃隊陣型已經亂了,未裝填完的人還在裝填,而想要開火的人還要顧及前面與敵混戰的己方士兵,好在,接到的命令是自由射擊。
雜亂的銃聲不斷響起,幾十枚一兩重的銃子橫飛出去,將阻擋前進的甲兵打死,但仍有數百甲兵衝鋒上來,已經擲出短矛骨朵,攻擊方陣中的士卒。
咚咚咚!
轟鳴的鼓聲壓倒了陣前一切的聲音,這是長矛手迎敵的命令,西北側的長矛手全都平槍而立,隨著鼓聲前進,隨著鼓點越來越密集,他們本能的提高著速度,當方陣鼓聲的頻率達到最高的時候,這群長矛手保持著平直完整的陣線,如牆而出。
長矛手的速度提到了最快,化作一股洪流狠狠的與衝擊而來的甲兵撞在了一起,撞擊的瞬間,長矛手齊聲喝道:“虎!虎!虎!”
這洪亮的齊聲怒吼之下,是無數鋒銳的長矛,敵人甲兵的陣型已經被火銃打散,長矛手越陣而出,動作毫無花哨,手中長槍凶猛的刺出,點向敵人胸腹等要害位置,甲兵手中武器過短,就算長矛也頂多五尺長,完全不是陣列前進長矛手的對手。
滋啦!
矛尖與鐵甲之間的摩擦聲響起,矛杆中部微微向上恭其,精鋼打造的矛尖借著慣性和矛杆的彈力直接刺穿鐵甲,插入敵人腹部,持矛者並不發力狠刺,而是不住的攪動矛杆,身邊並無應對敵人的長矛手也不獨自前進,而是同樣用長矛刺殺敵人咽喉、腹部等要害位置。
眼看著甲兵被長矛手壓的節節敗退,俄木布知道,這場戰事已經到了最危險的階段,他看著因為長矛手越陣而產生的巨大缺口,整個人顫抖不停,他在抉擇,如果下令衝鋒,結果是贏的勝利還是喪失土默特部最後一隊精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