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伯綸聽得這大義之言,對郝允曜倒是改變了看法,這廝並不是自己想象的一無是處,雖然年輕,卻是一個有見解的。
“允曜,我問你,當初我為何娶你姐?”孫伯綸雙手支頜,輕聲問道。
郝允曜的聲音立頓,嘴張的能塞進一個鵝蛋,他忽然說:“姐夫,我姐對你可是一往情深啊!”
孫伯綸微微點頭,又問:“我對你姐呢?”
郝允曜氣勢立刻矮了幾分,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嗓子眼,他心裡很清楚,孫伯綸對郝琳琅並無兒女私情,兩人結合,多是自家姐姐幾番使了手段,而且姐姐還是個克夫的不祥之人,但兩人婚後相敬如賓,在這方面,孫伯綸是無可指摘的。
孫伯綸撕開外袍,露出滿身的傷痕,他指著胸腹傷疤說:“允曜,你看,這是在老君殿傷的,這是在劉家寨傷的。”
“我在陝西殺了多少人,用了多少手段,犧牲了多少弟兄,也就得到一個千戶的頭銜和來自綏德守備徐大人的照拂,但是我娶了你姐呢,立刻成為三邊總督洪大人駕前的紅人,葭州遊擊的女婿,綏德、葭州乃是延安府的文臣武將皆對我禮敬有加,如今,又有一個同樣的機會擺在我的面前,你讓我如何放棄,為了權勢,我可以娶一個我不愛的女人,那為什麽我不能娶一個我愛的女人以獲得權勢呢?”孫伯綸聲音越發低沉,說到最後,聲音之中帶了一些瘋狂。
“可是,可是我們剛擊敗了林丹汗,他可是我們的敵人!”郝允曜回答道。
孫伯綸站起來,雙手攤開,滿不在乎的說道:“那又怎麽樣,只要我娶了淑濟,我就有機會和林丹汗和解,只要我成為林丹汗的額駙,那麽從白山黑水到天山南北的千萬平方公裡的土地上,我都可以堂而皇之的攫取我想要的利益,付出的只是智慧和尊嚴,而不是用兄弟們的生命去拚殺。”
郝允曜被孫伯綸在狂放霸道的氣勢震懾,他忽然說道:“姐.....姐夫,你在大明可是有官身的,朝廷怎麽可能接受林丹汗的額駙在大明為官為將?”
孫伯綸哈哈一笑:“這事當然要瞞著,如果瞞不住再想其他辦法,你要清楚一點,我是一個漢人,蒙古與女真都是異族,我從草原上獲得一分力量,我們的敵人就減弱一分力量,即便我掌握的力量什麽都不做,也是對大明一分幫助。”
“如今,我只要做的是委曲求全,忍辱負重,當我的實力能改變力量平衡的時候,就是我逐鹿天下的時候。”
郝允曜仍舊不甘心,喊道:“姐夫,你已經是達爾扈特的斷事官了,這還不夠嗎?就算娶了淑濟別吉又能怎麽樣,你仍舊是漢人,在草原,只有成吉思汗的後裔才能稱王稱霸。”
孫伯綸卻笑了:“天下大事,百年大計,又豈是我這一代人能完成,事關興衰大事,當為子孫計,娶了淑濟,我的兒孫中亦有成吉思汗的血脈,那個時候,蒙古大汗的位置就只看誰的刀把子硬了。”
“大漠南北,萬裡草原,當有控弦之士二十萬,此乃橫掃天下的力量,你不去佔有,你的敵人就會去佔有,我若得此二十萬鷹犬爪牙,金國女真算什麽,流賊巨寇也算什麽,天下之大,何處是我去不得的。”
郝允曜咣當一聲坐到了地上,他今天勸說,說起私心,說有也有,說沒有也沒有,他一不想孫伯綸與韃虜牽扯太深,毀了那大好的前程,而不想孫伯綸娶了蒙古別吉,威脅姐姐的地位,可是萬萬沒想到,
孫伯綸的野心超出了他的想象。 只是,這片天地,真的能被孫伯綸玩轉拿捏嗎?
第二日,兔毛川一帶煙塵四起,諸將率領的大軍沿河南下,裹挾著兩千余帳,萬余土默特人,西渡黃河回歸達爾扈特,只有兀良哈和額吉爾北上,冒險進入赤兒山一帶,繼續收攏散落的土默特部眾。
當二人回到達爾扈特的時候,超出所有人的想象,額吉爾竟然又帶回五百余帳,甚至還有原本追隨俄木布的二百余土默特騎兵。
一個白天,孫伯綸都在安排大軍拔營西撤,製約撤退速度的是土默特部那以萬計的牛羊馬騾,收拾完一切,孫伯綸走進河邊的一頂精致的帳篷,看到淑濟別吉正坐在蜂窩爐前,借著一豆燈火,專心的看著一本書。
孤燈倩影,此刻盡是安詳。
孫伯綸愣了一會,見爐子上熱著酥油茶,正是冰寒天氣,嗅到酥油茶香氣的他肚子咕咕作響:“快給我倒一杯酥油茶來。 ”
孫伯綸坐在了爐子旁,拿起一塊糕點塞進嘴裡,嘟囔道。
“斷事官大人,你可是剛在戰爭中擊敗了我們察哈爾部,現在我們還在敵對呢。”淑濟冷冷的說道。
孫伯綸卻毫不在乎,擺擺手:“不,不,那不是一場戰爭,只是搶親罷了,就像也速該在斡難河邊搶了訶額侖,最終生下了成吉思汗一樣,我今天在兔毛川搶了淑濟,我的兒子也會橫掃天下。”
此時的孫伯綸坐在氈毯上,嘴角還有糕點的殘渣,一副放蕩不羈的樣子,他說的很隨意,好像橫掃天下如同掀翻一張桌子那麽簡單。
淑濟忽然扔掉手中的書,撲了過來,直接壓在了孫伯綸身上,此時一柄金色小刀已經在手,抵在了孫伯綸的胸口,刀尖劃破袍子,讓孫伯綸感受到一絲冰涼,淑濟神色冷峻,嚴聲說:“孫伯綸,你還記得你曾經答應過我什麽嗎,我要挖出你的心肝,檢查一下是不是黑色的。”
孫伯綸卻看著那雙黑曜石一般的眸子,手卻搭上了淑濟纖細的腰身,並且順著那高聳的弧線向下摸去,他認真的說道:“那我是不是也應該檢查一下,在你離開達爾扈特,出嫁赤兒山的這段時間,你是否背叛過我。”
“你!”淑濟被孫伯綸的厚臉皮弄的俏臉一紅,又感覺那隻壞手在作祟,怒道:“你個混蛋,俄木布根本沒有見過我。”
孫伯綸點點頭,翻身把淑濟壓在身上,那把金色的匕首早就不知甩到了那裡,孫伯綸笑道:“那也得檢查!”
這一夜,滿帳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