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四年,陝西境內的最後一次剿賊就這麽虎頭蛇尾的結束了,對於只是大明延綏鎮綏德衛左千戶所千戶的孫伯綸來說,如此大規模的行動,他很難抓住主動權,貿然參與到無法控制局面的戰爭中,是非常危險的事情。
可天飛等諸多流賊首領被誅,流賊四散而逃,其中能戰之精銳除了被殺就是被延綏鎮、寧夏鎮的軍官吞並,洪承疇默許了這種行為,反正這些流賊遣散回去也會鬧事,不如進入軍營,為官府效力,也算是一條活路,當然,真正讓他頭疼的是如何安置那些被可天飛裹挾的流民,要知道,流民的數量將近八萬。
戰爭結束,綏德衛的士卒也要回衛所,孫伯綸也不例外,把挑剩下的流民交給三邊總督衙門派來的撫民官,北上還鄉。
路上,孫伯綸接到三邊總督衙門的邸報,其中兩條讓孫伯綸很感興趣,一是洪大人在安定城下斬首殘暴賊人四百余,以儆效尤。其二則是要求陝西各州縣、衛所,全力緝拿逃走的賊首張孟金。
由此,孫伯綸推斷,沒有擒殺張孟金,這位總督大人很生氣。
回到千戶所,孫伯綸第一件事就是對出戰的衛所官兵進行封賞,所有戰死士卒,一律給予三十兩的安家費,家中田畝免稅十年,傷重殘疾者賞銀十五兩,每月給五鬥米的撫恤,優先到千戶所工作,這只是撫恤,更重要的是賞功。
殺賊一名獎勵三兩紋銀,擒、殺賊首則是十兩,這兩項,就花費了孫伯綸帳中近兩萬銀兩,但換來的是千戶所軍戶對孫伯綸的信任和愛戴。
所有參戰士卒看到的是一個與他們同甘共苦的千戶,是一個身先士卒的長官。
到了十一月中旬,撫恤工作已經接近尾聲,孫伯綸立刻展開冬訓和墾荒的計劃。
冬訓的首要是征兵,要知道大明的軍戶不但平時務農,戰時當兵,還要承擔各種雜役和賦稅,但在孫伯綸的千戶所,只要達標成為千戶營伍中的士卒,即可免除雜役,每月皆有月餉,還可以折價購買米糧和食鹽,當然,最吸引人的是,在千戶所當兵,可以吃飽甚至於吃好。
這些政策讓應征者不斷,最終孫伯綸把騎兵擴充到兩百,步隊則編成一個五百人的大隊,此外還有兩百火銃兵。
這一切都在是紙面上的計劃,幾次戰鬥下來,孫伯綸手中倒是還有萬余銀兩,但對於一支千人軍隊也是杯水車薪,最重要的是,糧食、布匹和軍械奇缺,所以這個練兵計劃預計要到崇禎五年四月才能真正成型。
而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墾荒,根據綏德衛的名冊,這個左千戶所當有軍戶九百戶,匠戶三百余戶,有軍屯地一萬兩千余畝,這只是紙面數據,真實的情況遠遠超出孫伯綸的預料。
這幾日撫恤,孫伯綸可以說遍訪千戶所各處,所有的屯堡和百戶所都去過,所到之處但見軍營人煙稀少,馬騾瘦弱無力,草料場只有乾草秸稈,就連常平倉裡的米糧也撐不到明年開春。
可以說,這個千戶所已經爛到根子了,沒有生出變亂軍戶變流賊,已經是奇跡了。
孫伯綸思量許久,認為改變這一切的唯一法子就是屯田墾荒,只要有土地就會有糧食,有糧食就會有丁口,有丁口就會有軍隊,而有了軍隊就會有地盤。
而且孫伯綸墾荒有不少優勢,這種耗費大量勞動力的行為,因為孫伯綸手中有足夠多繳獲或從達爾扈特調來的馬騾、犍牛而變得省力起來,而州城的徐白雲與自己相熟,
定然可以弄來新墾田畝三年甚至更久不納糧的政策。 當然,此時墾荒已經有些晚了,主要在於天氣,十一月中旬,綏德已經下了兩場雪,地已經凍硬了,翻墾荒地變的困難了很多,孫伯綸遍查周圍土地之後,決心暫緩墾荒,轉為翻整撂荒田地。
千戶所下轄的一萬兩千多畝的軍屯地大多被衛所軍官或地方豪強所侵佔,孫伯綸暫時拿他們沒有辦法,只能放過,轉而打那些沒有侵佔的土地的主意。
說起來,能被這些豪強地主看上眼的無一不是靠近無定河的水澆地,對於地主縉紳們來說,天災人禍時期正是土地兼並擴充田畝的好時期,只有當農民快餓死的時候,才會把祖上傳下來的水澆地低價出售,在這個背景下,有的是水澆熟田去吞並,一些原本有溝渠灌溉,後來溝渠淤塞的土地他們也看不上眼,更不要提那些修建溝渠才能灌溉的旱地了。
而這兩者就是孫伯綸眼下工作的重點,判斷是不是豪紳軍官佔地的方法其實很簡單,就看田裡有沒有麥苗,要知道,對於他們來說,從來不缺勞動力,自己家的好地自然誤不了農時,在陝北,十月就已經播種,如今又經歷了兩場雪,早就青苗片片了。
十一月,地裡如果連麥苗都沒有,就是無主的荒地,這是孫伯綸下的結論,大部分情況下是對的,如果出現錯誤,孫伯綸也會用刀片子把它變成對的。
而這些無主荒地以前也是軍屯地,俱是耕種多年的熟田,只是因為軍戶逃亡,或者死於天災人禍,而被撂荒了,根本無需開墾,只需明天開春後翻整後就能播種,孫伯綸要做的就是先組織丁壯打通淤塞灌渠,或者開辟灌渠。
若是能夠完成,明年春耕之前,孫伯綸就能獲得多大七千畝的水澆好地!
相對於墾荒,工作量小了很多,饒是如此,孫伯綸本身沒有務農經驗,只能委任他人,多方考察,百戶衛辰符進入了孫伯綸的視線。
衛辰符是綏德衛的老人,今年已經五十多歲了,世代居於此,原本便是屯堡的屯官,對綏德衛的山川地勢極為熟悉,挖溝修渠之事並不陌生,當然僅僅是這樣他還無法獲得孫伯綸的信任,真正讓孫伯綸下定決心委以重任的,還是他那個年方十八,貌美如花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