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哈爾人,你們騙我!”俄木布抽出長刀,指向塔什海,刀鋒直接搭在了他的脖頸上。
刹那間,在場所有人抽刀立馬,一時之間劍拔弩張,台下兩軍對立,一場火拚即將出現。
“俄木布台吉,即便你殺我,也要讓我知道發生了什麽。”塔什海淡淡的說道,絲毫沒有膽怯的意思。
“哼,你們騙我來這裡會盟,暗中突襲土默特營地。”俄木布冷聲喝道。
塔什海笑了笑,問:“是嗎,如果是那樣,我們還要想辦法乾掉你,比如在你剛才喝的酒中下毒,比如在周圍設下伏兵,包圍你這兩千人。”
俄木布聽了這嘲諷的話,反倒是鎮定下來,塔什海說的沒錯,如果真的是林丹汗的人偷襲了赤兒山的南山營地,現在自己已經死了,塔什海再笨也不會允許土默特人把消息送到自己面前,他收了刀,坐在了椅子上。
塔什海給摔跤手一個眼色,那人端起一杯酒,潑灑在土默特騎兵的傷口,那人疼醒了,塔什海直接問:“是誰突襲了南山營地?”
那騎兵深受重傷,連連搖頭:“小的不知道,隻遠遠看到大量人馬圍攻營地,才跑來報信,他們步兵多,騎隊少,看旗幟服飾,不像是察哈爾部人,哦,對了,敵人有大炮,很大很粗很......。”
“明國人?”俄木布忽然從椅子上跳起,再問那騎兵,發現他已經斷氣了。
“不像,雖說明國人有大炮,但他們多年已經沒有出邊燒荒,怎麽會冬季發兵出戰?”一個察哈爾頭人說道。
“是啊,就算出兵,怎麽會帶那麽多步兵?”另一人也說。
大部分都覺得不可思議,事實正是如此,與很多人理解的明朝與蒙古部落的戰爭不同,實際上,從大明五次北伐蒙古之後,大明軍隊編成越來越像他們的敵人蒙古人,五次北伐成果不顯讓大明高層認識到,面對草原民族打不過就跑的戰術,組織大量步兵進入草原就是徒勞無功,所以從那時起,大明改變政策,對蒙打擊主要戰術變成了突襲和燒荒。
而踐行這一戰術的就是組織精銳的騎兵隊伍,深入草原打擊蒙古諸部,比如成化年間的紅鹽池之戰,朝廷聚兵八萬未能成行,最終還是陝西參讚軍務左都禦史王越率領四千余人奔襲敵人老營,在紅鹽池大敗蒙古諸部。
而國朝三百年,燒荒政策一直被堅定不移的執行,每年都由九邊例行派出精銳騎兵,焚燒草原樹林,殺掠蒙古部族,以護邊牆,也正因此誕生了夜不收這等精銳軍種。
正因如此,大部分貴人的認知中,明朝軍隊就是精銳騎兵的形象,一說到大量步卒,只有在入邊搶掠的時候才遇到過。
高台上氣氛一時有些莫測難明,敵人是誰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如何應對,俄木布肯定會出兵,奪回自己的部眾,但是察哈爾人呢,雖然現在已經是盟友,雖然即將成為姻親,但是那又如何,三個時辰前,雙方還是敵人呢。
這時,一個嬌俏的侍女走上台,對塔什海躬身一禮,說:“台吉,別吉讓我告訴您,偉大的林丹汗說過,不許擅開邊釁。”
塔什海捏了捏自己已經變白的胡子,抬手讓那侍女下去了,然後對俄木布說:“俄木布台吉,我會率隊隨你去南山營地看看,如果是明軍,請你接受我們察哈爾的調停。”
“如果不是呢?”俄木布準確的抓住漏洞,問道。
塔什海哈哈一笑,指了指腳下的草地,
說道:“林丹汗是成吉思汗的子孫,是達延汗的嫡系,是全蒙古的大汗,肩負著所有草原的和平。” 俄木布低下了高傲的頭顱,躬身施禮,才集合兵馬開道,塔什海亦讓人吹響牛角號,所有兵馬集合,作為後隊,跟在了俄木布的後面,雙方因為這次會盟,都只派了兩千人馬,匯合起來有四千之眾,在千裡之內,怕是再無如此規模的騎兵了。
“塔什海,你知道與明軍衝突的後果嗎,那會破壞與大明的和約。”淑濟別吉騎著一匹白馬,奔到了塔什海身邊,憔悴的臉上寫滿了焦急,秀眉緊皺,顯然在興師問罪。
塔什海只是低頭施禮,沒有回應,他心中當然知道那份和約的寶貴,幾年前,正是他殺到大同城下,迫使明人開邊貿、給市賞,讓察哈爾在女真人的連番打擊下,稍稍緩過氣來。
見淑濟別吉要以身份壓人的時候, 塔什海臉色一沉:“別吉,你我都清楚,那個進攻南山營地的人是誰。”
淑濟臉色驟變,她知道那個能以少量騎兵和大量步隊配合,輔之以銃炮,打開南山營地的人,絕對就是孫伯綸,正是因為這一點,她才勸阻塔什海,因為孫伯綸的實力她很清楚。
塔什海歎息一聲,說:“別吉,歸化城很大,能藏很多人,但是藏不住一個台吉,巴達西不光是你的舅舅,還是我的連襟,達爾扈特的事,你不該瞞著大汗的。”
孫伯綸攻下南山營地之後,隻用了一個晚上的時間收攏土默特的部眾,第二天一早,裹挾著兩千多帳和超過十萬頭牛羊,南下兔毛川,按照他的計劃,要先把這些戰利品吃到肚子裡去,待回到達爾扈特,以這些部眾與林丹汗談判。
談判的內容很簡單,孫伯綸只要淑濟別吉和俄木布的腦袋,當然這只是表面上,這些土默特部眾他也要,這個談判的唯一目的就是拖延時日,馬上二月了,只要能拖兩個月的時間,孫伯綸就贏了。
這就是穿越者的優勢,他很清楚,三月,皇太極就會聚攏左翼蒙古,以十萬大軍西征察哈爾,五月就會到達歸化城,而林丹汗將會逃往青海大草灘,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直到兩年多厚病死。
五日後,孫伯綸率領的兵馬在已經荒廢的鎮虜衛城一帶渡河,這裡有不少遺留的墩台可以利用,還有一處廢棄的渡口,兔毛川雖然已經封凍,但已經是正月底,孫伯綸讓人先用草墊樹枝甚至木板氈毯覆蓋冰面,才開始渡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