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就完成全部的部署,忽克力的能力自然不容懷疑,但此時的他完全無法高興起來,敵軍在距離營地三裡之外就已經列陣前進,步軍在中,騎兵護住兩翼,排成橫陣,緩緩而行。
忽克力戎馬一生,從未見過如此對手,那長矛如林,人馬似海,身披盔甲,手持強兵,不僅武具精良的可怕,更關鍵的是其行進有序,行進幾裡,陣列不亂,相互掩護,簡直無機可趁。
忽克力在心中稱讚孫伯綸的時候,孫伯綸也佩服敵營主帥,這缺口防禦迅速不說,還利用忠順夫人時代留下的寨牆地基,大車橫列在上,車上樹立木板,披蓋毛毯,高出駱城八尺,距離十丈,既給了駝城防禦士卒發揮空間,又能讓車營弓手掩護。
“這些騷韃子,什麽時候變的這麽聰明了。”徐麻子騎馬而來,滿頭大汗,口中罵罵咧咧,見到孫伯綸,才正色道:“大人,土默特人把周圍十裡內的樹木都砍了,這附近除了草就是石頭。”
孫伯綸知道這是步隊想要製作挨牌和木盾,於是下令:“讓輜重隊拆馬車,製作挨牌。”
趁這個空檔,孫伯綸下令全軍進食,準備戰鬥。
“特穆爾,你的人先上,試探一下,徐麻子,出兩個混編中隊,掩護馬一鳴的炮隊。”孫伯綸在陣前觀察一會,看不到任何破綻,隻得下令正面攻擊。
此時特穆爾麾下有騎兵四百,過半是在蘇泊罕收服的土默特余部,收到孫伯綸的命令,特穆爾把麾下騎兵分為三隊,斜斜的切向土默特的防線正面,在距離敵陣三十到六十步地方馳騁盤旋,面向半空射出一排排的箭矢,這些箭矢飛到高出,在重力的牽引下落下,射傷柵欄後面的人。
這種騎射手掠陣的戰術並不高明,只要陣列不亂,敵人便無機可趁,原因很簡單,騎兵用的角弓和步兵用的步弓完全是兩種不同的弓箭,騎弓因為要在馬上馳射,需要控制長度,自然導致力量不足,大多騎弓不過七八鬥的力,膂力過人者也不過使用一石三鬥的,與步弓對射,特別是與擁有寨牆柵欄掩護的步弓對射,很是不利。
然而戰陣之上,倒也沒見輸多少,只因土默特精銳不在陣線之上,張弓射箭者只是部落丁壯,其中不少是女人,完全沒有發揮出己方的優勢,而特穆爾對騎射手掠陣極為嫻熟,三隊人馬輪番衝擊,搞的柵欄之後雞飛狗跳。
當忽克力調來的精銳弓手來到衝突陣線的時候,特穆爾當即命令點燃引線,以三眼銃攻擊,這類攻擊效果不佳,卻在騎兵隊中散發出團團煙霧,遮擋住了敵人視線,待敵人看清,三隊人馬已經退出攻擊范圍。
忽克力剛剛放松下來,特穆爾忽然集中全部人馬,衝擊一處柵欄,下馬持兵與敵人亂戰一場,拆毀一段柵欄,見敵人援軍趕到,又揚長而去,留下一地的屍體。
特穆爾騷擾敵陣的時候,徐麻子已經下令混編中隊出發。
孫伯綸麾下常備步隊已經達八百人,銃隊近四百,孫伯綸將其混編起來,以二百長矛手和一百銃手組成三百人的混編中隊,共有四支,此時全部在徐麻子麾下。
混編中隊結陣而行,直接面向駝城而去,停在距敵一百五十步的距離,混編中隊自行結成兩個方陣,長矛手在外,銃手在內側,輔以挨牌大盾,把炮隊護在了中間。
馬一鳴此戰隻帶來三門佛郎機炮,都是從賀國成營中搶來的,都是重達千斤的大將軍炮,可發射五斤重炮彈,
用藥三斤半,射程可達兩裡多,被孫伯綸倚為火力核心,因土默特沒有火炮,馬一鳴直接把炮車推到了敵人臉上,裝填的都是大號霰彈。 這些霰彈每個都有三兩,共裝填二十五枚,是馬一鳴專門找匠人做的,原本想用來攻擊流賊常用的土牆石垛,此時用來攻擊駝城更是適合。
炮隊搶佔陣位成功,孫伯綸立馬命令全軍壓上,隨即下令開始攻擊。
隨著山崩地裂的隆隆炮聲響起,忽克力徹底坐不住了,那大將軍炮不斷噴出火舌,火熱的銃子直射駝城,駱駝身上的氈毯和覆蓋的泥土是用來抵擋火銃銃子的,面對大將軍炮噴出的大號霰彈,根本無力應對。
噗噗噗!
霰彈入肉之聲不斷響起,可憐的駱駝被氈毯大釘封在地上動彈不得,只要被霰彈擊中,便是一個腦袋大小的創傷面,炮彈從身體另一邊飛出, 帶出無數的血肉內髒,駱駝哀嚎聲不斷,血和內髒流了一地,空氣中滿是血腥的味道,在血肉與鋼鐵的對抗中,血肉之軀完敗。
駝城後的丁壯也是倒霉,炮彈在所有生命面前一視同仁,一旦中彈,便是血肉橫飛,當即斃命,而馬一鳴指揮的大將軍炮不斷調整炮車,每一發子銃都慎之又慎,不到二百步的距離,沒有什麽能夠抵抗大將軍炮的炮彈,每一發下去都會帶走幾十條生命。
當所有子銃打完,炮車正好畫了一個圓弧,駝城之中一片死寂,除了邊角位置的駱駝,其余都被打成了碎肉,而駝城內的丁壯要麽被霰彈打死,要麽因為後撤被忽克力下令發射的弓箭射死,到處都是死屍碎肉,宛若人間地獄。
這一切都發生在土默特人面前,當即就有人發瘋逃命,卻被忽克力麾下的親兵無情的砍殺,好不容易控制住局面,卻沒有迎來敵人的衝擊。
忽克力露出腦袋望去,發現敵人炮隊中不斷有大團水汽升騰,好似冬日的溫泉,他眼力過人,見識又廣,很快明白,那是敵人正用潑水的手段給佛郎機炮降溫,而那些蹲在地上的人,則是給子銃裝填火藥和炮彈。
下一輪,不再是收割生命的霰彈,而是能夠劈山裂石的實心炮彈,而目標就是自己防禦的車營。
“快,快,擔土裝袋,加固車營!”忽克力知道來不及,卻也清楚,此時必須做點什麽,否則不等敵人破營,士氣就垮了。
忽克力不知道,他在觀察敵人的時候,藏在北面赤兒山上的額吉爾也在觀察著他這位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