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琳說的話沒錯，如果王燊的到來能給冷磊帶來利益，憑我對他的了解，即使心裡再難以接受王亦，他面子上也會笑著歡迎他們入夥，從他能設計做掉扈濰開始，無論他再做出什麽下作的事情，對於我來說，都已經不難相信了。

　張琳見我不說話，繼續開口道:“對了，這件事不僅我知道，甘楚東也知道。”

　“不可能！”我想都沒想就否定了張琳的話:“東哥今天跟我通過話，根本就沒提起過這件事，如果他提前知道了，肯定會提醒我們注意防范的。”

　“我給你打電話，只是想告訴你我知道的情況，至於信不信，是你自己的事情……韓飛，你別傻了，行嗎?你該不會真的以為，甘楚東是你眼裡那種義薄雲天的大哥吧?當初他見到你的時候，如果不是知道自己大廈將傾，怎麽會這麽輕易地拉你入夥，跟他在一起的這段時間，你雖然爬的很快，但這種飛速爬升的副作用，就是有一天你會跌的更慘，他現在沒有告訴你們真相，為的就是在將來，等盛東這艘船傾覆的時候，推你們出去做替死鬼！”

　“夠了！”我開口喝止了張琳的話:“我跟東哥朝夕相處了這麽久，他的為人怎麽樣，還不用你來告訴我！”

　“隨你吧，既然你不相信我的話，那就祝你在死到臨頭的那一天，都還相信人性！不過我提醒你，別忘了徐慶斌和孟子謙的下場。”張琳對我的慍怒毫無感覺，隨後話鋒一轉:“我剛才跟你說的這些事，都是甘楚東知道，卻不想讓你們知道的事，接下來，我再告訴你一些，連甘楚東都不知道的事。”張琳笑了一下:“最近你們不是一直在查牛萬成身後的那個財團嗎，如果我估計的沒錯，直到現在這個時間，甘楚東還在為這個人的身份焦頭爛額。”

　我聞言一愣:“你知道那個人的身份?”

　“沒錯！”張琳一點也沒賣關子，很坦然的就承認了:“這個人的身份其實很簡單，但他不是安壤的人，所以甘楚東查起來，才會毫無頭緒。”

　“既然東哥都查不到，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我早就跟你說過，你看不上我，並不代表所有男人都看不上我，只要我願意付出一些東西，那他們自然也會用我想要的東西與我交換，就這麽簡單。”

　“你既然那麽恨我，為什麽又會選擇用這種方式來幫我?”

　“幫你?韓飛，你別天真了，哈哈哈。”張琳在電話那端很誇張的笑了:“我並不是想幫你，我只是不想讓你毀在別人的手上，我要讓你好好活著，然後由我親自將你折磨的生不如死！”

　沉默半晌後，我無語的吐出兩個字:“……瘋子！”

　“我也許是個瘋子，但是讓我瘋掉的原因，只有你最清楚！我也曾經把將來想的無比美好，但是到了現在，我早已經認命了，像我這樣一個爛到骨子裡的女人，也許就……只能認命了吧。”張琳簡單說了幾句，隨後適時回歸了正題:“甘楚東要找的這個人，並不是像外界傳言的那樣，是一個大財團，其實這個人，只是個二十三歲的青年。”

　“二十三歲?”我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我實在想不通，一個二十三歲的青年，怎麽會有實力插手龍城開發這種耗資巨大的項目，我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個青年應該是個官二代之類的。

　“沒錯，就是二十三歲，這個人叫石林，他父親叫石蘭峰，是他們那邊出名的養豬大王！”

　“養豬的?”我再次震驚:“一個養殖戶的兒子，怎麽可能會跟牛萬成沾邊?”

　張琳笑了笑:“虧你在龍城這種鄉下混了這麽久，竟然還對農牧業一無所知，這個石蘭峰不是一般的養殖戶，而且他生意的規模我也挺難跟你解釋，但是四個月前，他在其他城市投資蓋了一座能容納五萬頭豬的養殖場，斥資1.5億，而且沒用一分錢貸款，走的全部是現金流，而這一座養殖場，並不是他最重要的產業，所以在相對比之下，這個石蘭峰也許比房鬼子還要富有。”

　聽完張琳的話，我微微點了下頭，不過對於石林這個人，也並沒有什麽過多的想法，他們家既然已經這麽有錢了，那對於龍城開發這件事上，估計也就是個業余投資，肯定不會選擇玩命的跟牛萬成綁在一起。

　“前些日子，石蘭峰和他的結發妻子離婚了，石林也趁機在他父親那裡要了一筆錢，具體數額沒人知道，不過這個石林的風評很差，就是個不學無術的花花公子，至於他是怎麽樣跟牛萬成勾搭上的，我就不得而知了，不過我能確定的是，石林這個人，並不會對你們構成什麽威脅，而牛萬成之所以拉攏他，就是看中了他手裡的錢，而且石林是個外地人，你們查起來困難，也能為牛萬成披上一層神秘的面紗，可這層面紗一旦被撕破，牛萬成也就無計可施了，只要你們對付牛萬成的時候，別傷害到石林，那麽等牛萬成倒台，他自然而然的就會離開，所以你們根本就不用把注意力放在石林這個障眼法身上，至於牛萬成，我沒什麽好說的，他不是甘楚東的對手，只要你們不被他營造出來的氣氛迷惑到，真的交起手來，他連一回合都撐不住。”

　“那個石林是哪裡人，你清楚嗎?”

　“吉林。”

　知道了石林的具體信息後，我點了點頭:“不管你今天究竟是出於什麽目的，給我打的這個電話，但還是謝謝你了。”

　“虛偽。”

　“呵呵。”我聞言一笑，也沒做解釋，剛想說別的，張琳直接就把電話掛斷了。

　跟張琳通完話之後，我也沒心情去找高蕾了，思來想去，也沒什麽可以去的地方，於是就開車趕往東城，去公司看了看。

　曾經裝修的古香古色的盛東公司，如今已經改頭換面，變成了一家飯店，裡面人群熙熙攘攘，生意還挺不錯的，當初我剛跟在東哥身邊，阿振、史一剛我們在這裡住了很長時間，張琳說的話其實也對，我加入盛東的時間，還真挺不是時候的，好日子沒過幾天，東哥跟房鬼子積攢了幾年的矛盾就爆發了。

　看著公司舊址出神良久之後，我探手拿過煙盒，發現裡面已經空了，於是調轉車頭，打算找一家商店，結果車剛剛開出去了三百多米，我就再次把車停在了路邊。

　就在公司向東走的這個路口，一座新建的三層建築拔地而起，這棟樓建的很有特點，外面也裝修的金碧輝煌的，順著外面的落地窗向裡面看去，裡面燈火通明，也弄得十分上檔次，大吧台和一些吊燈、花瓶什麽的都已經弄好了，這棟樓的外面有一個很大的大招牌，用帶著紅繡球的絲綢罩著，隱隱約約的能看出來，這家店的名字好像叫什麽海岸，這家店鋪是個洗浴中心，就是阿振口中說的，那個房鬼子送給冷磊的禮物。

　看見這家洗浴之後，我再次把車沿路邊停好，伸手在車內的煙灰缸翻了翻，找出了一根還算長的煙蒂，抵在嘴上，緩緩點燃。

　“嘶~”

　感受到煙頭燎嘴的灼熱之後，我笑了笑，自從離開田瘋子之後，這好像還是我第一次撿煙頭抽，那時候我們一群人住在一起，大家每天嘻嘻哈哈的在一起，所有人都食不果腹，為了填飽肚子，坑蒙拐騙偷這些手段，可謂全都用過了，即使這樣，也總是吃不飽，磊磊甚至餓急眼了，還要去搶劫，他說“我這輩子什麽都不怕，但是再也不想餓肚子了！”

　時間再往前推，我剛從大專退學，跟冷磊在北洋洗浴做服務生的日子，那時候我們跟王亦打完架，晚上的時候我跟磊磊睡不著，他下地撿了一個煙頭，臉上剛露出一抹笑容，卻又戛然而止，他說“我這輩子一定要出類拔萃，把瞧不起我的人都踩在腳底下，我他媽也要開上奧迪！”

　比這更早的時候，嘯虞我們每天聚在一起，大家只要能有十多塊錢去網吧，就都開心的不得了，他說“咱們哥幾個一輩子不分開，將來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們想什麽時候上網就什麽時候上網，絕對不會在家裡數著秒針，等到晚上十點，到了通宵的時候再出門。”

　再之前……

　時間過得太久，也過得太快了，我不知道磊磊究竟是從那一刻開始，變成了這種為了向上爬而不擇手段的人，我們出來混的這幾年，跟市裡無數的小混子比起來，應該都算是得到了命運的眷顧，終於不用在為了吃一頓飽飯，被人用二百塊錢雇去玩命，如今我們曾經許下的願望，我都已經可以一一實現了，我有了上網的錢、有了買煙的錢，有了填飽肚子的錢，我感覺很知足，但冷磊沒有。

　曾經我們在北洋洗浴給別人遞拖鞋、買避孕套的時候，我就是做夢也想不到，磊磊會擁有一家比北洋高級無數倍的洗浴中心，我也在幻想著，等冷磊在洗浴頂樓辦公室內，站在窗前睥睨萬物的時候，會不會想到，為了得到這一切，他都失去了什麽。

　‘咣當！’

　我這邊正出神的時候，洗浴的門被一把拉開，隨後一個青年邁步走了出來，看見這個人之後，我再次歎了口氣。

　是冷欣。

　許久不見之後，冷欣那一腦袋長發已經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頭乾淨利索的短發，他身上的衣服髒兮兮的，應該是在裡面幫忙裝修呢。

　幾分鍾之後，李萌也從裡面走了出來，她對冷欣笑了笑:“哥，今天麻煩你了！”

　“沒什麽麻煩的，畢竟冷磊是我親弟弟，要說麻煩，應該是我麻煩你。”冷欣呲牙一笑，看著李萌:“他在裡面蹲了這麽久，你還能不離不棄，也難為你了。”

　“誰叫我喜歡他呢。”李萌很可愛的笑了。

　“走吧，我送你回家！”冷欣說完之後，邁步走向了路邊的一個彎梁摩托車，帶著李萌絕塵而去，這台車冷欣是他爸的，他一直想要，看來現在是得手了，我看著冷欣的交通工具，笑了笑，想來他是真的徹底脫離了萬佳。

　騎在車上的冷欣笑容洋溢，一台破摩托車，就能讓他很開心，這種時候，能放棄名聲和利益，選擇無憂無慮置身事外的，估計也只有冷欣這種灑脫的人能做到了吧，有時候想想，他也挺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