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是距離亞納的巢穴最近,但因為亞納好歹也是有名的惡龍,所以所謂的最近,也足足有著數百公裡的路程。
如果是平時,隻是為了填飽肚子的話,亞納也懶得飛這麽遠,不過現在,情況可是完全不同了……
奧爾加村隸屬於拉朗斯帝國最西部的一處男爵領地,其最大的特點就是平庸。
沒錯,無論是地理環境還是人文環境,奧爾加村都顯得普普通通,沒有任何值得一提的地方,就連在村民們看起來高不可攀的男爵大人,實際上也是個毫無進取之心,隻想著過安穩日子的富家子弟罷了。
不過這一天,這個小村子注定要留名於整個帝國歷史,乃至於大陸歷史。
……
正值日落,夕陽的余暉給奧爾加村的傍晚,鍍上了一層預示著不祥的赤金之色。
田間勞作的村民,此刻都已經結束了一天的辛苦,扛起鋤頭各回各家。人們走在田坎小道上,彼此間熟絡地打著招呼。
而各家的屋頂上空,也早已升起嫋嫋炊煙。
就在這個看似平靜的黃昏中,卡米拉的雙手忽然一顫,原本捧著的書本掉落在地上。
“奶奶,您怎麽了?”
卡米拉唯一的小孫女凱莉將燒好的飯菜放下,疑惑地朝這邊看來,在她的印象中,這位和藹慈祥的祖母雖然年邁,身體卻非常健康,手腳利落不亞於村裡的青少年,怎麽會忽然把書本弄掉呢?
“啊,沒事……”卡米拉頓了頓,衝小孫女微微一笑,若無其事地將書本撿起來,“剛才好像不小心打了個瞌睡。唉,年紀大了,真的不行啦。”
“哪裡的話,奶奶您可是村裡最厲害的老人啊。”聽了祖母的話,凱莉又仔細看了看對方,確認真的沒事後,心中的擔憂這才不見了,她一邊笑著回答,一邊去擺放餐具。
隻是,背過身去拿餐具的凱莉,沒有看到卡米拉眼中閃過的一絲憂慮。
“要是……真的沒事就好了。”
卡米拉自然不像村民印象中的那樣,是個普通的學者。實際上她曾經是一名大魔法師,而且是最為稀少的預言師,甚至擔任過當今帝國皇帝的老師。
一方面她厭倦了宮廷中的爭鬥,另一方面凱莉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她實在放心不下這個孩子無人照顧,這才主動請辭,來到了這個無名小村中隱居。
作為一名大陸上很可能是絕無僅有的預言師,卡米拉一向都有著超出常人的感知能力,所以她很清楚,自己如此反常的感覺不可能是空穴來風。
也許……這個村子有空前的災難即將降臨了。而且,時間很可能就是今晚!
想到這裡,卡米拉忽然抬起頭,對凱莉說道:“小凱莉,你不是一直都很想玩奶奶的那套紙牌嗎?一會晚飯後就去地下室吧,奶奶教你怎麽玩。”
“啊,真的可以嗎?奶奶真好!”
凱莉歡呼一聲,她早就知道卡米拉一直有一套絕對不讓任何人去碰的紙牌,也不止一次地見過卡米拉通過擺弄紙牌,就能知道很多不可思議的事,比如明天是不是下雨,男爵大人會不會調整稅收等等。
雖然之前自己也求了很多次,可她一直笑著搖頭,拿什麽“你還太小”之類的借口拒絕。明明自己已經十六歲了,再過兩年都可以結婚了!
然而晚飯後,等待她的並不是想象中其樂融融的教學。在凱莉剛剛走進地下室的一瞬間,身後的大門猛地關閉,同時卡米拉的聲音也傳入她的心裡。
“小凱莉,抱歉。但是千萬記好,不要發出任何聲音,也不要嘗試開門。明天一早大門會自動打開,在那之前千萬不要出聲!記好了!”
“奶奶……”
凱莉驚呆了,她從未聽過卡米拉用這麽嚴肅的聲音說話。下一刻地下室的燈也熄滅了,仿佛卡米拉生怕暴露出凱莉的蹤跡一樣。
“到底發生了什麽……”
黑暗之中,凱莉驚恐地抱緊自己,在角落裡縮成一團。過去的十六年裡,她也從未經歷過現在的情景,所以一時不知所措,隻有本能地按照卡米拉的囑托安靜下來。
說來也奇怪,在地下室陷入一團漆黑後,好像外界的光線與聲音也消失了,從地下室的小窗望出去,隻有一片黑暗。
凱莉緊張地聽著自己的心跳,腦中胡思亂想著,漸漸還是陷入了沉睡之中。
“小凱莉,如果我沒辦法阻止這場災難的話……至少你要躲過一劫。”
地下室外,卡米拉確定了隔音結界和匿跡結界設置完畢,這才長歎了一口氣,原本溫和的目光第一次變得銳利起來,就好像年輕人一樣。
換上已經十幾年沒有穿過的法師長袍,她端坐在屋子裡,等待著災難的降臨。
同一時刻,還殘留著一抹光輝的西方天際,一個小黑點緩緩浮現。它迅速地接近村子,很快就擴大成了一道黑影。
動物對危險的感知能力一向比普通人強,就在還沒幾個人注意到天邊的黑影時,村子裡的守衛犬已經不安地朝著天空中吠叫起來。
狗吠聲接連不斷,自然很快就引起了村民們的注意。
“今天的狗叫聲真奇怪,弄得我有點發慌啊,該不會有什麽事要發生吧?”
村中的酒館裡,一個大胡子男人一邊喝著劣質酒一邊問道。
“不清楚……等等,那是什麽聲音?”身邊的同伴搖搖頭,緊接著一個聲音插入了進來。
“咚咚咚……”
打斷了村民們的閑聊的是一陣沉悶而急促的鍾聲。
沉默了幾秒鍾後,大胡子男人猛地站起身,大叫起來:“該死,是是村口警戒塔的警報聲!果然出事了!”
“去幫忙!”
“對對,要保護好我們的家園!”
很顯然,在動物之後,村子裡的衛兵也察覺到了危險。
人們跟著焦急的大胡子男人衝出了酒館,跑到街上望向村子裡最高的建築――警戒塔。同一時刻,隨著警報聲傳遍整個村子,黃土街道的兩側也出現了許多驚慌的面孔,他們大聲地問著街上的人出了什麽事,而後者則茫然地搖頭。
村子裡的警報聲已經二十多年沒有響起過了,上一次響起還是敵對的索恩帝國派遣小分隊劫掠呢。
換句話說,警報聲什麽的已經是老一輩人的記憶了,如今相當一部分村民壓根沒經歷過,因此他們有些小瞧這個最高級別的警報了。
而這也導致他們失去了最後逃跑的可能性。
當大胡子男人帶著一群人氣喘籲籲地跑到村口,便看到一群手持弓箭和盾牌的衛兵如臨大敵般守在那裡,而不遠處甚至還放置著村子裡唯一的一架弩車。
“到底發生了什麽?有什麽我們能幫忙的嗎?”
站在弩車旁邊的衛隊長看了看這群人,神情嚴肅地指向天空中。
“你們不該來這。一頭巨龍正向我們這邊飛來,而且依我看,這頭巨龍並不懷有善意!”
“什麽!巨龍……”
“天哪!”
“詛咒神明!怎麽會有巨龍來這裡?”
聽到這個可怕的詞,那些剛才蠢蠢欲動的村民立刻安靜了下來,眼神中多了幾分害怕之色。
“所以明白了嗎?這不是你們能對付的東西,現在立刻回家,不要出來!”
衛隊長厲聲喝道。
說完他不再理會開始騷亂的村民,專心檢查起弩車來。
這個村子實在太小,有可能威脅到巨龍的東西也隻有這架弩車了。現在他能做的就是將弩車的狀態調整到最好,以期待給自己這邊增加一點籌碼, 好讓巨龍知難而退。
不然萬一真的死磕起來,十有八九自己這邊會全滅。
當然,最好的情況還是那條龍隸屬於“曙光同盟”或者“隱世議會”,而不是“遠古條約”……
衛隊長以前是一名冒險者,自然比村民知道的更多。在普西大陸上,龍族並非一個整體,而是由於理念的不同,分裂成了三部分:偏向善良的曙光同盟、偏向邪惡的遠古條約以及保持中立的隱世議會。
其中曙光同盟的成員相對愛好和平,他們更喜歡親近人類這樣的人形智慧種族,希望通過學習來使得龍族擺脫日漸衰落的地位。
遠古條約則是不折不扣的極右翼巨龍主義者,也更加符合人們認知中的傳統巨龍的特點。他們瞧不起人形種族,一心建立龍族佔據統治地位的帝國。
而隱世議會則介於兩者之間,沒什麽主張,結構也極其松散,因為其成員大都是喜歡守著自己的領地,缺乏長遠眼光的家夥。
一般來說,隻要來者不是遠古條約的成員,那麽就有的談。
衛隊長也知道,拉朗斯帝國境內其實住著好幾條巨龍,而且也偶爾有隸屬於曙光同盟陣營的巨龍光臨帝國的大城市,當然也有過遠古條約成員襲擊小城或是村落的事情,但那樣的後果就是會引來帝國軍和曙光同盟的剿殺。
所以事情並沒有看起來那麽糟糕――況且,就算真的是惡龍,以自己的身手,想要趁亂逃走應該也不是難事……
就在衛隊長心中衡量的時候,那條巨龍也飛臨了這個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