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文跟貝德維爾喝了整整一上午的咖啡,共計消耗咖啡豆一把,熱水兩杯。直至談話結束,貝德維爾也隻喝了一口,高文好一些,至少喝光了最初的那一杯。
這次咖啡會議大致可以分為前後兩個段落。在第一段,除了貝德維爾一開始說了幾句“什麽”之外,幾乎就是高文的獨角戲,主要內容是全文背誦那篇《拋棄幻想,準備打仗》。
高文不會滿足於僅在金穗城發表這篇文章,滿打滿算,也不過印出十萬份而已。但凡有機會,他會向任何人推銷他的“預言”,而在金穗城,貝德維爾騎士將是最好的聽眾。
他不單單可以直接在圓桌會議上發言和投票,可以直接面見艾爾文公爵,可以參與軍隊的調動,更重要的是,他一定會被說服。貝德維爾本就相信山雨欲來,高文要做的,只是讓他相信,戰爭比他想象中來的更快。
顯然,高文做的很成功,貝德維爾全盤接受了這個觀點。但咖啡會議的第二段才是重點,就在高文全文背誦結束之後,一陣敲門聲響起,正式象征著下半場的開始。
“騎士先生,我再次提醒您,下不為例。”敲門的是貝德維爾的扈從:馬倫,他在門外瀝乾淨了傘上的雨水,掛好,走進門,將一柄利劍丟給了貝德維爾,“她在哭泣!騎士先生,您真應該聽一聽。別的騎士把佩劍當作新娘,只有您已經離婚了。”
貝德維爾隨手將那柄傳奇聖劍丟在武器架上,拉著自己的扈從,按著他的肩膀強迫他坐了下來。他自己則像個侍從一樣,就站在一邊。
“你還記的十幾天前圓桌會議上的談話嗎,要具體的,最好一字不差。”貝德維爾問自己的扈從。
“那可是保密的。”馬倫回答道,“我需要許可令。”
“我允許了。”
“哪一位騎士的?”馬倫點頭,問道。
“從羅蘭騎士開始。”貝德維爾不假思索的說道。
在前世,高文最煩的便是給筆下人物取名字,總會想盡辦法偷懶,比如不給低爵位者姓氏,比如同一稱呼配角為‘湯姆’。既然他已經從亞瑟王傳說裡借用了十二圓桌騎士的概念,那就不會羞於直接照抄他們的名字,反正也不會有任何版權上的問題。但在這十二人中,只有第二騎士是個例外:他不幸與身為作家的高文,重名了。
身為創世神的高文自然而然的幫他改了名字,借用了另一位名人的名字,史上第一位聖騎士:羅蘭。
馬倫毫不客氣,抬腿站到了凳子上,左手別到背後,右手握拳放在嘴前,咳嗽了兩聲。居高臨下,用下眼瞼向外看著。高文認得這個形象,和前世英雄挽歌卡牌上羅蘭的立繪有八分神似。
“小貝德維爾啊,我要傳授你一點人生經驗。”馬倫的目光一直鎖在貝德維爾身上,刻意壓低了聲音,用另一種聲線說話,“我可是身經百戰,見得多了!你還需要學習一個。”
“是這一段嗎,騎士先生?”馬倫問貝德維爾。
“不,直接跳到軍事訛詐那一段。”
“好的,先生。”
咖啡會議的下半場開始了,和高文對話的換成了年僅十五歲的扈從馬倫。至於貝德維爾,他自願擔任了書記官。下半場的流程大致是這樣的:馬倫負責一個一個的複述另外幾位圓桌騎士的觀點,而高文負責一條一條挨個反駁他們。整個下半場,高文和馬倫進行了整整十場小型辯論,除了首席圓桌騎士蘭斯洛特,其他的十位騎士各自貢獻了一個論題。
必須承認,誰能贏得辯論,通常不取決於事實真相如何,而取決於雙方辯手的辯術高低。如果你木訥於言,再如果你的對手無比專業,那麽即便辯題是“太陽是圓的”,你也必敗無疑。
但馬倫顯然是個牙尖嘴利的最佳辯手,隻論動嘴皮子,幾乎與高文旗鼓相當。如果不是事實真的站在高文這一邊,他至少要輸掉一半的場次。
“結束了?”貝德維爾點了一下筆記上的名字,在點足了十個之後,他詢問自己的扈從。
“哦,是的,是他贏了我輸了,但這不公平!”馬倫面向貝德維爾,指著高文,有些沮喪的說道,“這不公平!他能贏的唯一原因是他確實是對的!先生,我在辯題上佔據劣勢!如果換邊,我想我能贏的更漂亮!”
“是,我無比相信這一點。你可以把你要說的話整理一遍,用書面形式交給我, 我會全文背誦的。”貝德維爾放下筆,疊好筆記,“但現在我們要動身了。”
“去哪兒?您今天上午剛到,連家都沒回,況且下午您還有個會!”
“回首都。”貝德維爾揚了揚手上的紙,“現在有了武器,我要去一一說服他們。”
貝德維爾在雨中來,又在雨中離去,沒有通知任何人,只在桌上留下了一張便條。滿打滿算,貝德維爾在金穗城也不過就呆了三個小時,一身乾淨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再次奔赴了他的戰場。高文對他的作為並不意外,這也是他如此想拯救這個世界的根本原因。
雖然貝德維爾走的很急,但也沒忘記履行他的責任。在一年級全體學員面前,隻適宜頒發榮譽性質的獎牌,但在會後,實物獎品同樣必不可少。按照慣例,獎品由學院決定,學生只能被動接受,無從挑選,但貝德維爾為高文破了一次例,他給了高文一把鑰匙。
這是他的家門鑰匙,可以打開雙子尖塔左塔的大門,貝德維爾許諾,高文可以隨時隨意在裡面挑選一件帶走。
高文貼身收好了這柄珍貴的鑰匙,回到了宿舍,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將自己的和戰鬥相關的物品堆在床上,開始一件一件的向武裝帶上掛。下午,他就要跟隨淘金山的柯姆伯爵去一趟矮人區,所以必須全副武裝。
做好準備之後,高文又走到了床邊的一面白牆前,在他剛入住的時候,就在上面釘了五張便簽,每一張都對應一個人名。
高文將目光挪至第三張便簽上,再次確認了這次目標的名字:布洛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