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人對酒的品味與布雷·霍爾侯爵相同,都追求純粹和極致的純淨。他們偶爾也會嘗一嘗其他方式製作的酒類,但矮人們喝的最多的,還是蒸餾酒,甚至他們以蒸餾的次數來評判酒的優劣。
高文端起酒杯,杯中酒至少經過了五重蒸餾。看著像水,口感也像水,沒有香氣,沒有辛辣,沒有濃烈,沒有醇厚,沒有甜潤,什麽都沒有。高文很順利的將一杯烈酒喝進了肚子。但只在下一刻,高文便感覺胃中燒起了一團火,連帶著呼出的空氣都帶著滾燙的熱度。
高文擦乾淨了嘴邊的酒漬,倒轉酒杯,向氏族長亮出了杯底。捋順了舌頭,打了個酒嗝,讚歎道:“好酒!”
“啊哈!”魯瑞克伸高手臂,在高文背上狠狠一拍,“你活像個矮人!”
“不過你還差一點,就差那麽一點了,來,我教你。”
魯瑞克推著高文來到落地窗前,這也視野極好,俯瞰整片球場,只要視力夠好,就能看清楚所有細節。站在這裡,對面看台上全是身穿紅衣的“絞肉機”球迷,他們跟著一面巨鼓的鼓點,齊聲呐喊著,每次呐喊,還會統一向前擺動身體。於是高文便看到了一面規律湧動的赤紅之海。
絞肉機的回合結束,輪到鑿山者了。高文站在他們的正上方,看不清楚,但沒關系,身邊就有一位鑿山者的狂熱球迷。只見魯瑞克表情猙獰,胡子翹起,嘴唇張開,如同豌豆射手,發出了一個單音節的矮人語爆破音,正和鑿山者球迷的節奏一致。
在高文的前世,鑒於作者的國籍以及小說的主要受眾,書中的人類自然統一講漢語。而矮人語和精靈語,都沒有從現實中取材,而選擇了委托專家生造。高文不是語言學家,沒有那方面的才華,但十幾年浸淫於此,還是掌握了一些,此時他能聽懂那個單字。
高文學著魯瑞克的樣子,跟上了鑿山者球迷的下一波節奏。魯瑞克哈哈大笑了兩聲,又狠狠拍了一下高文的背脊,說道:“現在你是一個真正的矮人了!”
說話間,下半場開始了,魯瑞克七分精力看球,隻留了三分經歷與柯姆搭話,要是到了精彩處,他就開始不停往外崩矮人語。
高文欣賞不來這種球類,他只看見十四個又矮又壯的推土機在球場上橫衝直撞,不仔細看連球在哪兒都找不到。跟著隨意看了兩眼,高文就瞥見柯姆伯爵在向自己招手。
柯姆伯爵又給自己續了一杯酒,這次喝的稍微節製了一些。他拉過高文,說道:“今天我們恐怕是見不到那件需要鑒定的藏品了,不過你可以先用這些練練手。”
柯姆指向了包廂的一角,問道:“來,你來看看這件東西,你覺得值多少?”
看向柯姆所指的方向,那裡立著一副盔甲。顯然,這是柯姆出的第一條考題。
這副盔甲顯然是為矮人量身訂造的,一米四多一點的高度,肩寬卻超過了七十厘米,頭盔下特意空出了胡子擺放的空間,最明顯的是手甲,矮人只有四根手指,這副盔甲也是。
“伯爵先生,我其實不怎麽擅長估價。”高文說道。
“哦,是我的疏忽,那是日積月累的經驗。你只需要告訴我你知道的東西。比如,這是一件現代工藝品,還是一件古董?”
球場的包廂內似乎不應該拿價值連城的古董充當裝飾,但如果說它是現代工藝品,又顯得太舊了一些。仔細看,表面刷的漆層已經起了毛邊,用指甲刮一刮,感覺就能撕下點漆皮。
“這是一件活鎧甲,奇幻造物,伯爵先生。”高文才不會相信自己的觀察,他報出了這件盔甲的信息卡上的名字。
“不不不,它不是。”柯姆推了推單片眼鏡,笑著否認道,“我是一位資深法師,但我沒感受到一丁點靈力波動。這應該是一件諾曼王朝時代的文物。”
“諾曼時代的活鎧甲,先生。”現在高文知道它的年代了。
這時球場上出現了死球,魯瑞克將視線從球場上拔出,轉身,指了指高文,向柯姆問道:“新收的徒弟?”
“是,可惜有些不太成器。”柯姆此時有些沮喪,為的是自己已經年過七十,還沒能找到一位合適的弟子。他為淘金山操勞了大半生,最希望的就是能找到一個合適的繼任者,這樣才能對自己手中的股份負責。正是這份急切,讓他在看到藏物劍柄的一瞬間,就決定考察這位鑒定師。
“哦不不不,我的老朋友,這次可是你錯了。”魯瑞克笑的胡子都吹起來了,“看好了。”
魯瑞克拍了拍手掌,用一種奇特的卷舌發音法念出了這具活盔甲的名字:“托洛!”
魯瑞克話音剛落,那副盔甲便有了反應,在頭盔內,突然亮起了兩團螢火。 接著是盔甲的四肢,在幾聲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中,也紛紛活動了起來,兩三秒過後,擺出了一個行禮的姿勢。
“老朋友,我現在只能以啟動它的最低檔位,它全力開啟時,一小時就能吞掉價值一百金幣的能源。”魯瑞克隻讓活盔甲行動一小會兒,便切斷了他的能源,它便也重新變成了一件死物。
“這,這!”柯姆伯爵十分驚訝,手在顫抖,直至喝下一大口矮人酒才緩了過來,他看向高文目光徹底不同了。
這時,高文突然聽到球場內傳來巨大的聲響,遠甚於之前。快步走到落地窗前,高文看到整片球場都在騷動,看台上的矮人們紛紛起立,匯集成人流,都在向球場中央湧動。現在比賽還沒結束,但肯定已經進行不下去了。
七對七的球賽變成了幾百對幾百的群毆。
魯瑞克隻走到落地窗前看了一眼,就明白發生了什麽,罵道:“這幫絞肉機的娘娘腔,就知道塞錢給裁判幫忙!今天我非乾死這幫雜碎不可!”
“托洛!五檔啟動!”
魯瑞克頭也不會,一腳踢開房門,捏著雙拳衝了出去,那架活盔甲緊隨其後,完全看不出一丁點鏽蝕的樣子。那兩個保鏢也沒落下,出門時還順手帶上了包廂的房門。
柯姆伯爵走到落地窗前,喝了一口酒,說道:“矮人看球總會打上一場,區別只在於,偶爾能熬到比賽結束,偶爾不能。高文,我們看著就行。”
柯姆沒有得到回應,他轉頭一看,發現包廂內只剩自己一人,不知何時,高文已經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