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是斯克利普斯第一次實戰追蹤，沒什麽經驗，但也知道被跟蹤對象發現是一件極丟臉的事。他攥著拳頭，面無表情，走到高文面前。踢開凳子，一屁股坐了下來。想了半天，問出了一句廢話。

　　“你發現我了?”

　　“當然。”

　　“那你為什麽不甩掉我?”斯克利普斯又問了一句廢話，他可以從學校一路追蹤到這兒，又怎麽會真的跟丟目標。

　　“你總是要跟著的，與其你暗我明，不如我們都擺在明處。下午你盡可以大方的跟著我，但我有個條件，你要少說話，盡量不開口，當個啞巴，不要礙事。”高文說道。

　　斯克利普斯沒想到他的目標會是這種態度，但也想不出拒絕的理由，他猜想高文會在南岸隨意逛上幾圈，消磨點時間，然後就返回學校，向他的後台埃裡求援。不過他也不在乎，他臨近畢業，最多的就是時間，耗得起。

　　斯克利普斯右手四根指頭在桌面上滾了兩圈，然後輕敲了兩下。這代表他已經思考完畢，做出決定了。

　　“看來我們達成了共識，很好，吃飯。”高文將另一個碗挪到斯克利普斯面前，“這頓我請，如果還有晚飯，你請。”

　　這時高文點的幾個菜色都已經做好，一一端上了桌子。這裡是家小店，就算順著最貴的點也沒多少錢，高文挑了三樣，一葷兩素，勉強夠兩個人吃。他拿起筷子，先給自己夾了一大塊肉。

　　“高文，接著上次的談話，我還有問題問你。”斯克利普斯沒有動筷子的意思。

　　“我拒絕回答。這次你手上可沒有我吊瓶的調速旋鈕。”高文又給自己夾了一筷子。

　　“我用拉爾夫……。”

　　“我已經見過他了，就在今早，我在教堂聽了一首聖歌。”高文沒等對方說話，就回答道。

　　“我……”

　　斯克利普斯剛出口一個我字，就被高文強行打斷:“那我就讓你知道，為什麽只是第二能級的我，能戰勝第四能級的對手。”

　　斯克利普斯啞然，他發覺這次自己的目標並不簡單。他看到高文眼神淡漠，像水一樣平靜，但這不是池塘，也不是湖泊，而是深海。

　　“我相信你一定調查過我。對我這次考核，最了解的人是我自己，第二就應該是你，你應該清楚，我不是那種哭哭唧唧的膽小鬼。要想讓我開口，你需要烙鐵，鞭子和鹽水。”高文不再看他，又將目光轉向了飯菜。

　　“那你……”

　　斯克利普斯又被粗暴的打斷了，高文這次還輕輕拍了一下桌子:“那我到底是怎麽贏的凱撒?”

　　斯克利普斯點頭。

　　“每個人皆有性格，每種性格皆有弱點，有弱點就能針對。在我看來，性格上的弱點比身體上的弱點更可怕。劍揮的不夠快可以練，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性格上的弱點，沒那麽容易糾正。”

　　“凱撒驕傲輕狂，不知天高地厚，本能讓他看不起我，犯了輕敵的大忌。他給了機會，我當然要抓住。”

　　“那……”毫不意外，斯克利普斯又隻吐出了一個字。

　　“你當然也有弱點。你長年在學紀會工作，習慣了審問這種談話方式，所以你隻喜歡主動，隻習慣主動。一旦陷入被動，你過去的經驗就變成了一團廢紙，你甚至連話都說不利索。”

　　“相信你已經注意到，你已經很久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了。”

　　“我……”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如果你改不掉，那就揚長避短，學會適應。”高文又敲了敲桌子，“現在閉嘴，吃飯。”

　　其實斯克利普斯經常被訓的像個三孫子。在入學之前是被父親耳提面命，在入學之後這個人就換成了委員長。從小他接受的就是半軍事化教育，唯一的同齡朋友是一隻橘貓，換成狗說不定會好一點。於是他就在父親的訓導聲中長大。在入學並進入學紀會之後，他的身份變成了父親，開始輕車熟路的訓導他的“目標”。

　　只要位居主動，斯克利普斯還是那個冷面煞星，思維縝密，壓迫感十足。但只要失去了主動，他就變成了三孫子。

　　斯克利普斯這頓飯吃的很慢，高文不得不也放慢了節奏，不然就要搶走所有的菜了。他對“斯克利普斯”這個名字有一點印象，似乎是早年隨手寫的設定，不過肯定不是什麽大人物。你瞧這名字，一看就知道是用軟件隨機出來的。

　　“走了。”高文結了帳，敲了敲桌面，提醒道。斯克利普斯現在有些出神，一雙筷子正在空碗裡不停倒騰。 聽到提醒，他突然站起來，莫名其妙的來了一句:“這次算你贏。我會找回來的。”

　　高文知道他會像膏藥一樣一直粘著自己，但他毫不在意，自己時間不多，不會在金穗城停留太久。如果十天后的事情失敗，那便葬身龍口，萬事皆休。如果成功，那頂著一個“屠龍者”的稱號，天下之大，處處可去。

　　“隨你的便。”

　　斯克利普斯放下碗筷，起身跟在高文後面。他雖然比高文高半個頭，大兩三歲，但氣場上就像一個跟班。

　　霍爾家的宅邸高文去過一次，不過那次坐的馬車。車上還一直在和萊茵斯“勾心鬥角”，就別提認路了。好在他家的房子得算是南岸的地標，隨便抓個路人都能指路。高文就這麽一路問了過來，在走了一陣子之後，終於看到了熟悉的建築:一扇側門。上一次自己就是從這個門進的。

　　門不大，勉強供一輛馬車通行。門口有霍爾家的私兵守著，高文走上前去，將萊茵斯贈送的那張黑卡交給他，又告訴了他自己的名字。沒遇到什麽刁難，衛兵很快便通報去了。

　　等了一小會兒，就看到萊茵斯一溜小跑的跑來。他看起來神色不錯，滿面紅光。現在是春四月，天氣還沒開始轉暖，有點春寒料峭的意思，行人大多穿兩層衣服。但萊茵斯的衣著十分反常，他已經提前幾個月換上了短袖。

　　萊茵斯跑到門口，絲毫不顧貴族的矜持，像見到了多年未見的老友一樣，抓著高文的手使勁上下搖晃。高文就看到他的右臂，特別是右臂上孤零零的那顆靈晶，在自己眼前不停閃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