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深究李治的發家史,這位皇帝老兒絕對是個絕頂的陰謀家。
李治雖是嫡出,卻是嫡出幼子,前面兩位哥哥李承乾、李泰,都比他更有機會坐上皇位,但偏偏是他笑到了最後。
就算是傻子都知道,歷來皇權的爭奪就是滅絕親情、無君無父的過程。
這點在唐代最為明顯,李世民發動“玄武門之變”,殺個血流成河,逼迫李淵退位,成就帝王偉業。
上行下效,李氏子孫的血裡,流淌的都是造爹反、殺同胞的基因。
而李治的兩位嫡出親哥,前後都有逼宮的舉動,最後都沒撲騰出任何浪花,反倒是李治一沒逼父、二沒殺兄(李承乾、李泰),妝模作樣、乖巧聽話,反而順順當當的當上了皇帝。
正應了老子這句話——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
一直以來,李治都是在這種近乎於隱忍的日子裡度過。
唯一到了下河村,他才暴露出從不展露在外人面前的一面。
“胡了,自摸清一色、三花、暗杠,四翻,一人兩貫錢。”
前廳裡,李治哈哈大笑著推倒身前的麻將牌,站起身,兩隻手攤出,向高升、程處弼和狄仁傑勾著手指,要錢。
狄仁傑現在很想抽自己嘴巴,一百文一個籌碼多好,偏偏嘴巴賤要提高到五百文一個籌碼,這句牌都摸幾張,然後李治就胡了,他就沒了兩貫。
一人兩貫,一下子就賺了六貫,這比搶國庫都來得快啊。
高升和程處弼唯有苦笑,打了一個下午的麻將,一人輸了有十多貫了。
狄仁傑這貨輸得最多,輸了少說有二十多貫錢。
都是由高升這主家先借錢與眾人搓麻,誰都不會帶著這麽多錢來高家學習煉鋼新法。
狄仁傑是誰?
那可是大唐第一偵探!
他早就看見“王晉”要什麽牌,高升和程處弼就給什麽牌,簡直就像是在喂豬。
見自己輸得最多,狄仁傑像個賭徒一般站起身,挺著肚皮,對三人冷笑道:“你們三人是不是存了心思,騙懷英錢財?”
李治一愕,道:“懷英何故有此一問?”
狄仁傑氣哄哄指著高升和程處弼,對李治咆哮道:“還來問我?三哥和少郎君專門給你這廝喂牌,否則你這廝能贏那麽多麽?”
看著狄仁傑這麽牛逼質問李治,高升和程處弼不約而同的互視一眼,眼中全是驚恐,敢稱呼李治“你這廝”,這矮胖子的前程恐怕是玩了。
出乎二人預料,李治非但沒有生氣,而且,心情似乎很美妙的樣子,哈哈大笑,道:“哈哈,懷英莫非是輸急眼了?”
狄仁傑被點到痛處,強辯道:“若非不是如此,你這廝豈能贏那麽多?”
高升和程處弼用一種哀憐的眼神看著狄仁傑,臉上都是一幅這廝肯定要倒霉了的神情。
“如此放水的牌局,不玩也罷。”
狄仁傑一臉的氣惱,在三人傻眼的目光中直接拂袖而去,不留一絲迷戀。
“呃……”李治沒想到狄仁傑就這樣不玩了,正要上前去攔住狄仁傑,勸勸。
搓麻將,三缺一怎麽行?
就在這時,王伏勝匆匆走進來,先對李治作揖,這才道:“主人,長安城閉門的鼓聲就快響起,再晚,就進不了城了。”
李治一怔,眼神卻閃過厲色,道:“我今日不回城了,你領著隨從,回去告知一聲,明日一早再來接我。”
“這……”王伏勝頓時為難了。
高升和程處弼直接傻眼,皇帝老兒賴著不走,那今日晚上李治定在高家居住。
按照李治癡迷麻將的勁頭,都是心裡一驚,一下午就輸給李治十多貫,這一晚上那得輸多少給李治啊?
“愣著作甚,快去。”
李治不想與王伏勝墨跡,臉色越發冷了。
這並不是王伏勝打擾他搓麻將那麽簡單,他是想用行動,讓那群顧命老臣瞧瞧,這天下,是他的天下,他愛幹什麽,沒人可以干涉。
王伏勝回去的時候帶走了一部分隨從,留下大部分隨從保護李治。
狄仁傑也走了,麻將是打不成了,李治轉身對一臉愁苦的高升鄒眉,道:“今日我在縣男家就寢,怎麽,縣男一臉的苦澀,難道不歡迎?”
高升急忙擠出笑容,道:“歡迎、歡迎。”
他敢不歡迎皇帝老兒入住高家麽?
李治點點頭,坐回椅子上,對他又道:“某與縣男敘敘話。”
高升慌忙點頭應了一聲,一旁的程處弼難得聰明一回,慌忙尋了個借口,退了出去。
這是李治要單獨和高升說話,他站在旁邊不是礙事麽?
等到程處弼帶著一臉驚慌進入工作室,狄仁傑急忙將他拉到了僻靜之處。
程處弼正納悶,就聽狄仁傑道:“少郎君和三哥怎的不知會一聲,幸好懷英看出了‘王晉’的身份。”
“呃……懷英也猜到了?”程處弼有些傻眼,心道,你這家夥既然識破了“王晉”的身份,居然還跟皇帝老兒爭辯,膽子不小啊。
狄仁傑點點頭,笑道:“能讓三哥和少郎君都戰戰兢兢的人物,除了當今聖上,誰有這麽大的譜?”
看著程處弼一臉的納悶,知道他在想些什麽,又道:“當今聖上既然要微服私訪,某豈能不讓他裝?”
“高。”程處弼恍然大悟,衝著狄仁傑豎個拇指哥。
他發現這位矮胖子才是做戲的高手,搓麻將還敢和李治叫囂,假戲做得比真戲還真,也是人才。
在這矮胖子面前,他和高升簡直弱爆了。
狄仁傑嘿嘿笑著,程處弼的誇讚讓他頗為受用。
“這事兒千萬不要告訴元忠與孝傑,這二人可不會作假。”狄仁傑交代道。
“省得。”程處弼翻翻白眼,想到那日王伏勝的威脅,他還後背發涼,哪敢將李治的真實身份透露出來?
……
“某心中一直有個疑惑,倒要問問縣男。”
李治看著高升一臉誠惶誠恐的樣子,就知道,這廝對他的身份早有斷定,能不能從這廝嘴裡得到幾句真話,他也從沒指望過。
高升心中帶著狐疑,卻小心翼翼的回道:“郎君請直言,某知無不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