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一直都很好奇，你怎麽知道我天性冷淡，現在又是我的口味，其他的也就罷了，可九兒你知不知道，這兩件事情幾乎無人得知，僅我自身知曉，並且我到現在為止，未和任何人說過，乃至我的親人。"

　九兒聞聲尷尬"至於那個…很抱歉，我也是道聽途說，不知道是假…"

　"是真的。"

　九兒霎時瞪大眼，若不是明軒的表情太正經，她都認為對方是在逗她玩的！

　"四歲生過一場病，去了很多醫院無能為力，我爸病急亂投醫，將我送至市鄉下傳說一位醫術了得的民間大夫身邊，那時我小，只知道身邊多了兩個陌生人，她們意外的將我治好，疼痛離去，我對其妙手回春的能力格外羨慕，那人便收我為徒。"

　"師傅與師母相依為命，年過六旬，無子無女，待我視如己出，一生所學傾囊相授，可我直到最後也隻學會了辨認草藥，我父親便要接我回去繼續學業，漸漸的，便是一月一次相見。"

　明軒的過去兩世才有機會聽一次，九兒有些入迷，見他垂首不語有些著急:"然後呢?"

　明軒悠然抬眼，手下動作卻是不停，清冽的嗓音緩緩道來"那一年我十歲，和父親吵了架，便拿著錢自己坐車到了市鄉下，六月的天極為炎熱，師傅二人並不在，可浴室卻有一個極為碩大的木桶泛著熱氣，水裡浮著不少藥物，我認出不少祛毒的良藥，幾乎有市無價，也不多想，當下便跳了進去，和他們在一起藥浴沒少泡，卻不知變故突生。"

　"師傅二人何時回來的我並不知道，如何清醒的也不知道，師傅告訴我，那是能讓人百毒不侵的藥方，藥材籌備了五年之久，專門為我研製。可藥性太強，少了一味壓製平衡的藥材，還未圓滿我便使用了，身體是好了，但師傅說過，會有極強的後遺症，卻又不知道具體會是什麽。"

　"我並未在意，開始對醫術有了格外強烈的願望，從初中開始我便自修醫學，家中環境造就，事半功倍，大學畢業後主攻醫學，隨後出國實踐，回國任命H市外科專家，而在我成年時便知道了當初所謂的後遺症是什麽，後來的日子無非是確認。"

　"如你所想，我對女人無法產生渴望，情欲，師傅知道了，一個老人帶著老花鏡為我翻遍了醫書，卻知從古至今這類病症根本無解。我無所謂，經歷太多生死無常，清心寡欲，對其並未有太多的感想，師父卻到死無法釋懷。"

　"所以你的身體異常，都是那次藥浴造成的嗎?"

　明軒點點頭。

　九兒卻抿唇不知該說什麽，視線落在包扎精致完好的傷口上，看著明軒那張臉，無比能體會他師傅想醫好他的決心。如此優秀完美的男人，不該一輩子孤寂，這是她上輩子便有的唏噓。

　"可你怎麽就確定，自己現在…"就正常了。

　沒說出口，九兒一張臉已紅的充血。

　明軒低低笑出聲，欺身湊近，溫熱的呼吸噴灑在額頭，食指挑起她的下巴:"我確認過很多次，但也無法肯定，畢竟還未實踐過，你要不要和我試試?"

　這話撩人如同蠱惑人的妖精，那雙眼散發的哪還有澄澈和清透，像是瞄準獵物的狼，夾雜的欲望火熱而邪惡，似能將人吞沒，透著不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執拗。

　九兒心如擂鼓，在也不敢看明軒一眼快速離開，步伐透著落荒而逃的狼狽無措，將身後熾熱的視線盡全力忽視徹底。

　沉默，躲藏，逃離...

　其實不問，明軒也知道答案。

　可心如刀絞，想擁有她的想法卻隻增不少，很多時候明軒自己也想不通，這深入骨髓的執念是從何而來。

　是初次相遇時那雙璀璨勾魂的眸子，還是她嬌弱身軀卻永不退縮的一往無前，亦或者是那張令人魂牽夢縈的容顏，及那觸手的柔軟，唇邊的繾綣。

　她在悄然間席卷而來，落入心間，猶如一顆種子，如今已完全霸佔他的身心，成為他生命繼續的能量。

　若是取出，必死無疑。

　只是這些，她還不懂。

　明軒唇邊溢出一抹苦笑，走近床邊，將倒著的小學作文放正，曲腿靠在床沿上，閉上眼，控制不住精神力向外探去。

　無從探索。

　她的等階較高，能完全阻隔他的窺探。

　不過分鍾不到，內心已充斥著數之不盡的落寞與寂寥。

　同一個領域之內，二人不期然的陷入沉思之中，明明近在咫尺，卻又仿佛隔了萬水千山。

　反鎖房門，走幾步便無力癱軟在地。

　“為什麽不接受?”

　樊夢坐在床邊回頭看她，九兒微怔，隨即苦笑。

　她也是傻缺了，忘了樊夢剛進了這間屋子，卻又沒力氣離開，鬼知道這房間有多少是相通的，當下取出一包煙，反問道“抽嗎?”

　樊夢點了點頭，九兒便甩了隻煙和打火機，不在管她，自個點燃深吸口氣，撚著煙身殷紅的薄唇微張，煙霧爭先恐後的湧出，籠罩在她周圍，低垂的眉眼讓人看不清神色。

　“雖然我在你的隊伍沒呆多久，但我看的出來，他對你的心意可能很久很久了，可能誰都知道，偏你毫無所覺。”

　那輕彈煙灰的纖長手指微頓，空前的迷茫與煩躁。大腦仍有些發熱，隨即深深吐出口濁氣，不知該如何是好。

　也不是毫無所覺，她只是因前世的認知將一切想的太理所當然，每一次感覺有什麽在醞釀，他都能極其冷靜沉默的收斂，在她有所希冀試探之時，明軒的每一次隱忍不言都將那些認知無形加深幾分，倘若他早一些告訴她，她不會在容納宋爵。

　可如今他坦白的越多，她便懂了當初一次次的欲言又止，

　不是毫無感覺，而是隱忍著等待確認。

　而後來他確認了，但她卻遲疑了。

　自上一次攤開說明之後，他的一言一行都變得凌厲起來，不退反進，一次次攻陷她本就對其心軟更多的內心。

　明軒那麽聰明，怎麽可能看不出，她不忍說，他便當做不知道。

　他很淨，淨的讓人不忍心染上一點塵埃，喜歡又過於純粹，空白的感情世界及無休止對她的好讓她心疼，無法回應同等的感情，鴕鳥心態作怪，每當這種時候她便忍不住想要逃，腦中卻又同時浮現出前世臨死時他垂首將她擁入懷中，蓋住羞愧的溫柔歎息。

　他的存在太過特別與重要，也因此，九兒更不知道該怎麽辦。

　有欣賞，有好感，很在乎，但她的心裡在不知不覺裝下一個宋爵，不大的地方，又哪能容得下太多人?在這種時候和明軒在一起的話，她會愧疚。

　他該擁有這世上最純粹的感情，而不是她。

　想的太入神，連煙何時燃盡都不自覺，火苗隱隱綽綽燙在食指內側，九兒條件反射的輕顫松開手，任其落在地上燃盡成灰。

　樊夢幾步走近，蹲身探出手，將灰燼沾染在指尖，放在九兒眼下"疼了就會放手，其實不用煩惱，但九兒你要想清楚，是生而遺憾，還是死而無憾。"

　清冷的嗓音不夾雜任何多余情感，樊夢話落起身，將空間全部留給她慢慢思考。

　"疼了就會放手是嗎?"

　她也是這樣覺得，並如此行動著，倘若不喜歡就會在第一時間拒絕撇清，不會給人任何錯覺的曖昧表示，長痛不如短痛，她深以為然，就像薑浩，孟澤…

　可薑浩到現在仍是她無法原諒的過錯，如今又有了執拗絕對勝於他的明軒。

　她能心狠對待所有人，將所有情意視而不見，卻獨獨無法如此對待他，如果可以，她願用生命報答前世他給的所有恩惠，隻願他今生過得比前世更好。

　此次心軟同意和明軒一同前行是錯的吧…

　一次又一次，她都不知道下一次又該如何逃避，真正面對時，她又該怎麽辦才好?

　MD！

　煩躁進入空間，混沌的大腦反反覆複做著抉擇，燒開的水倒入木桶之內，氤氳的熱氣在加入幾滴精油之後沁入心啤，赤腳踏入之後渾身一舒，這才恢復清明。

　身心俱疲。

　九兒垂眸閉上眼，席卷而來的困意佔據大腦主權，渾渾噩噩中陷入反覆循環的夢境之中。

　嘶吼的喪屍。

　坍塌的城牆。

　蔓延的血色。

　仿佛滅頂之災的毀滅。

　悲痛…哀嚎…

　及那恍然即逝的觸感，腥甜濺落在唇邊。

　“啊！”

　尖銳中帶有驚慌的呐喊陡然響起， 九兒猛的起身從桶中一躍，意念微動間迅速穿戴衣物，離開空間推門而出，散落的長發有幾縷沾了水，正順著臉側滑落。

　“怎麽回事?”

　客廳僅坐著驚魂不定的於琴，似乎嚇得不輕，整個人垂頭髮抖，聞聲略微呆滯的抬首看著她"有喪屍。"

　空氣中隱隱散發的氣味有些怪異，九兒輕嗅了嗅，那莫名契合熟悉的感知讓她眉頭緊鎖心臟一縮，良久未曾想出所以然來。

　"明軒和樊夢呢?"

　"她們追出去了。"

　且不說其他，就是她沒有發現有闖入者這一點就足以讓人忐忑了，無法想象若沒有於琴突如其來的尖叫又會陷入怎樣的危機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