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趙雲或是孟丁，他們都低估了煙攻的威力。

　其實，他們的這一次煙功，無疑是一場生物化學戰。利用細脂與柴火所發出來的濃煙薰敵，所出生的刺鼻煙氣，無疑就等於是一種化學武器。

　可能連孟丁與趙雲都不知道，他們開啟了使用化學武器的先河。

　趙雲等軍上山的時候，公孫瓚搜刮了全軍，把食用的油都拿來了，每個軍士，身上最少帶了一袋幾斤到十斤重的油料。液態油，用牛皮袋裝著，有些是固態油、樹脂等物，用布塊包起就可以帶走。

　臨時臨急，也弄不到太多可以用來引燃的油料，公孫瓚之所以在短時間內弄得這麽多，這還是他平時習慣於在戰後，把一些戰場上死去的戰馬收集回來，吃不完而弄出來的一些肉油。除此之外，一路行軍，他也習慣於帶著不少用來照明所用的松脂。古時候，到處都是漫山遍野的松林，要弄到松脂也容易，他把軍中的燃料全給了趙雲之後，又派出了大量的軍士采集松脂，準備天亮之後再送到山上去給趙雲。

　不過，怕是用不上了。

　趙雲命軍士向朝陽谷下扔下柴火，一開始是向同一地方扔下去的，如此，柴火堆積，哪怕是有點濕潤的柴草，但在大火的烘烤之下，亦能燃燒起來了。

　在山上向下觀望，亦可看到下面烘烘的大火，在山上似乎也能感受得到大火的熱量。

　六、七百人，加上趙雲兩千軍士一同的努力，一夜下來，可以砍下多少柴草來?怕是數不勝數。

　山林茂密，就一刻中的時間，便可以砍好一捆柴草，一輪就是一兩千捆柴火，如此接連不斷的向下扔柴火。用完了油料，直接把一捆捆的柴草扔進下面的火堆當中。

　到了天亮之後，鐵嘴嶺附近的林木，幾乎都已經被砍光了。

　一整晚。在山上都聽聞得到山谷底下整齊又雜亂的咳嗽聲，整齊的是人人都被濃煙嗆得咳嗽，雜亂的是此起彼伏，咳聲不斷。

　到了後來，就不是光咳嗽了，而是一陣陣的哭喊聲。

　賊兵們受不了。

　真的受不了，濃煙禰漫。油脂焦味刺鼻嗆喉，讓賊兵呼吸困難，如果不是谷底有溪泉，不缺水，他們可以用濕布掩鼻的話，怕他們都會被活活的嗆死。

　很難想象，方圓幾裡的地方都被濃煙掩蔽。

　不過，這樣的情況。並不是不可能的，在後來民國抗戰期間，便有過許多為了迷惑日軍空軍的偵察。地面到處點燃柴火，造成百裡煙霧禰漫的奇景。

　不說戰爭中的情況，劉易以前小時候，被那老道士收養的地方，是在一個山裡的村子。那兒的村民，還保留著刀耕火種的一些習慣。

　比如，糧食稻谷收割了之後，禾杆會留在田間暴曬，曬幹了之後，便會放火燒了。然而。在農村裡，村民收割糧食的時候，幾乎都是同時進行的，所以，他們的禾杆，也是一同暴曬的。放火燒掉的時候，也會看天氣，在看到有雨來的時候，才一起去田地裡放火燒了。如此，就造成一種到處煙霧禰漫的情況。那個時候，在煙霧當中，的確會感到呼吸困難，被煙氣嗆得鼻涕淚水一起來。但一般時候，都馬上會隨之有雨水大風到來，驅散濃煙，要不然，還真的很難受。

　像這朝陽谷，一個相當封閉的地方，幾處地方不停的扔下無數柴火，整整一晚不停，下面凝聚的煙汽有多濃?

　實際上，在凌晨時分，朝陽谷內的賊兵就頂不住了。瘋狂的湧向谷口。

　他們想逃出谷去逃命，可是，公孫瓚的大軍在列陣以待，他們一旦出谷，便是箭雨侍候，出來多少便死多少。

　接近天亮，賊兵便有了騷動嘩變的跡象，在濃煙當中，伸手都難見五指，一睜眼，便嗆得淚水直流，一呼吸就咳嗽眩暈。

　最終，天一亮，他們便打開谷前關門，跌跌撞撞的出來投降。

　苦蝤第一個衝出來，一臉死灰，跪在關前猛捏著喉嚨咳個不停。

　他是首領，在山上扔下柴火的時候，他還可以泡在水裡不怎麽受濃煙的影響，可是，煙汽無孔不入，除非他不呼吸，否則，必然要吸到濃煙。在這樣的情況之下，他也知道大勢已去，在這個時候，官兵殺進谷來，他們就只有死路一條。所以，除了投降之外，別無選擇。

　他只希望，自己可以主動投降，希望公孫瓚可以饒他一命。

　煙攻，不費吹灰之力便讓公孫瓚俘虜了整整七萬多的賊兵。

　他興奮的接受了苦蝤的投降之後，才記起趙雲等人還在山上扔柴火，現在，濃煙已經散逸出到整個朝陽山都是，在山下點火打暗號已經行不通了，隻好派軍士跑上山去通知趙雲等人率軍下山。

　直到上午，趙雲等人才收到了谷內賊兵已經悉數投降的信報，當下命軍士停止了繼續砍柴草，讓軍士休息。

　昨天行軍一整天，又忙了一晚，人人都累得不行了。

　那些被押著砍柴的賊兵俘虜，亦是人人疲乏，要不是怕吃刀子，他們早便軟癱在地。一晚忙活，他們又驚又懼，驚懼於趙雲等人的手段，他們想到山下的幾萬賊兵在受著煙霧的折騰，在驚懼的同時，亦有點少少的慶幸，因為，他們不用受那樣的罪。

　休整了幾個時辰，朝陽谷的煙汽還遠沒能散去，下面的火堆，還在燃著火，看看天邊，似有烏雲湧動，怕不久便會有大雨。既然目的已經達到，再下不下大雨也沒有什麽關系了。趙雲便率軍下山，前去公孫瓚匯合，商議準備再向黑山進軍的事宜。

　在押著賊兵俘虜下山的過程當中，林柏帶來了一個四、五十歲的賊兵，原來他就是那個老獵人，鐵嘴嶺附近的陷阱，就是他設下的。

　林柏之所以把他帶到趙雲面前，是他起了愛才之念，想把這山賊吸收進山林特種作戰部隊。

　趙雲自然要盤問這老獵人一翻。原來這老獵人的家人已經被山賊全殺了，隻余他一人，山賊就是看中了他的一手用陷阱捕獵的手藝，留下他一命。讓他為山賊專門布置一些害人的陷阱。

　他剛加入山賊不久，一加入便被派來協助鎮守鐵嘴嶺，他所布下的這些陷阱雖然惡毒，但是卻並沒有真的害到什麽人。當然，趙雲等人因為有林柏在，早早識穿了陷阱不算。

　總的來說，這個老獵人並無太大的惡劣往跡。趙雲想了想後。便同意了林柏的請求，把這老獵人給了林柏。

　沒有大惡的賊兵，趙雲也不會無故亂殺了。不過，這些賊兵，還得要細細審核過，揪出那些窮凶極惡之徒，決不手軟，一定要斬殺的。

　不過。讓趙雲有點憤怒的是，他到了公孫瓚大營，發現公孫瓚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不管善惡，把那七萬多的賊兵全部收編了。

　因為連苦蝤這賊首都投降了的關系，公孫瓚又缺少強力的戰將，正可謂求才若渴，他又見識過苦蝤這賊首的武藝不在他之下，在與他一翻長談之後，決定把苦蝤這賊首收歸帳下。

　有苦蝤這賊首的幫忙，要收編那七、八萬的賊兵就相對容易了。所以，待趙雲從山上下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公孫瓚也已經完成了收編的事宜。

　七萬多人，除去了大大幾千老弱的賊兵，七萬人編成了幾支步兵，公孫瓚派出將領去統領，至於苦蝤，他就先收在身邊聽命。他不再直接統治這七萬賊兵。這也是公孫瓚為了提防苦蝤會率軍再反自己的舉動，先把苦蝤留在身邊觀察一段時間才敢啟用他。

　這也是一般梟雄在得到某些人的投效之時的基本做法了，他們都會先待在主公的身邊，經過一段時間的考驗，才有可能真正的得到重用。

　如此一來，公孫瓚的兵力一下子暴增一倍多，居然有了十多萬軍隊。

　趙雲並不是反對公孫瓚收編賊兵，像黑山賊上百萬的賊兵，對於一些諸侯來說，無疑都是他們擴大實力的兵源。攻伐黑山賊，趙雲也知道不可能真的把百萬賊兵都殺了，招降一部份是在所難免的。

　可是，對於一些惡貫滿盈的賊兵，絕對不能輕易饒過，必須要挑出來給予懲罰。

　有些賊兵，他們平時惡事做盡，現在搖身一變，變成了官兵，那樣就可以把他們平時所犯下的滔天罪行消去麽?就可以抹去他們以前對平民百姓所造成的傷害麽?

　惡人得不到惡報，反讓他們成為官兵，有了官兵的這一個身份的保護，將來，他們於百姓的危害會更大。

　所以，趙雲下到山來，聽到公孫瓚不分青紅皂白的把賊兵全收編了。不禁有點怒不可遏，直接闖進了公孫瓚的大帳，黑著臉責問:“公孫將軍，某覺得，將軍把七萬多賊兵全部收編之舉，大為不妥！”

　“哦?子龍回來了?辛苦了，這一戰，還多虧了你和孟丁兄弟啊。要不然，就不可能這麽容易就擊敗了這一支賊軍，也不可能那麽容易俘虜了整整七萬多人馬。你居勞之厚啊……”公孫瓚正在興奮當頭，一時沒覺趙雲的臉色，正眼看了一眼趙雲，才訝然道:“咦?子龍，怎麽了?你臉色怎那麽難看?”

　“我說，將軍把七萬多賊兵全收編了，此舉不妥，不可輕易信了這些賊兵。”

　“哈哈，子龍多慮了，對了，快來見過苦蝤將軍，他原來是一個黃巾大將，現在棄暗投明，轉投我公孫瓚，若不是他，那七萬多人馬也不會那麽容易收編了。”公孫瓚不以為意的笑了兩聲，把帳內的苦蝤介紹給趙雲認識。

　“對了，子龍認為何處不妥?”公孫瓚說完又跟著道:“你放心好了，新整編的賊兵，現在都是由本將軍派去的親兵親將監押統領，不會出亂子的。當然了，這一戰，子龍你居功至偉，如果你也要想這些賊兵補充兵力，你說好了，你要多少人，我都給你。”

　“某不是這樣意思。”趙雲見公孫瓚還不明白自己的意思。隻好擺明了說道:“公孫將軍，這些賊兵，某不敢說都是作惡多端的惡賊，但是其中。肯定會有不少兩手沾滿百姓鮮血的賊兵，某認為，得要先進行肅清，把其中窮凶極惡的惡賊清理出來，該斬首的便斬首，該懲罰的便懲罰，如此之後。余下的賊兵，若有心向善。才可以招收為官兵，寧缺毋濫，不可讓一些害群之馬混在官兵的隊伍當中。”

　“什麽?子龍的意思是斬殺一批賊兵?”公孫瓚聽了，不禁猛皺眉，看了一眼身旁的苦蝤，神色不自然的道:“子龍，現在正是用兵之際。為了討伐黑山賊，多一個人就是多一份力量，如果這些賊兵投降了。還斬殺他們，這樣會不會引起他們的恐慌?萬一他們人人自危，由此而嘩亂，我們難道便全殺了這些降賊?”

　“怎麽會?作惡多端的賊人該殺！如果降賊因此而嘩變，那麽，就證明他們根本不是真心投降的，殺了又有可足惜?何況，某相信，賊兵當中，有不少是作惡多端的惡賊。亦有更多是逼不得已才從賊的，現在，有機會讓他們洗脫賊人的名頭，他們又豈會不珍惜?再說，賊兵眾多，難免會有亂子。現在先斬殺一批惡賊，也可鎮懾住那些還心有異心，心存饒幸的賊兵。”趙雲激昂的道。

　“這事……這事等本將軍考慮一下如何?子龍你剛才山上下來，也累了，要不你先去休息，等明天我們再疑?如何?”公孫瓚推搪道。

　公孫瓚的心裡，壓根就沒有想過要斬殺一批賊兵，只要他覺得可以控制得了這些賊兵，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想殺了的。

　因為，這些賊兵的確是作惡多端，如趙雲所說的，兩手沾滿了百姓的的鮮血。可是，如果真要殺，那麽投效了他的苦蝤賊首，就是第一個要斬殺了的。如果真的殺了苦蝤，他又如何控制得了那些賊兵?所以，這個請求，他萬萬不能答應趙雲的，除非這些賊兵主動背叛，要不然，他就不會斬殺一部份賊兵。

　更何況，不要說這些賊兵了，他公孫瓚自己，雙手又何嘗不是沾滿了百姓的血腥?他手下的軍士，又有多少人是兩手清白的?他的軍隊如此，賊兵也是如此，不同的只是互相間的名頭，他們是黑山賊，他公孫瓚的是官兵而已。

　所以，在公孫瓚的心目中，自己的軍隊與黑山賊並沒有什麽的太大分別，分別就在於是否聽從他公孫瓚的命令，是否是他的人馬。

　他與袁紹、劉易聯手討伐黑山，除了想徹底解決黑山賊於他幽州的威脅之外，何嘗沒有想借機發展壯大實力的念頭?要不然，討伐黑山沒有任何一點的好處，他還巴巴的與劉易、袁紹聯手幹什麽?這幾萬黑山賊兵，於公孫瓚來說，就是他出兵的一點福利，得到了幾萬賊兵，無疑就是擴大了實力，一下子使得他的實力遠遠大於袁紹與劉易。為今後的擴張打下堅實的基礎。

　趙雲見公孫瓚有推搪自己之意，心裡不禁一怒，亦一陣暗歎，此刻看公孫瓚毫無原則性的擴張自己的勢力，並不是如自己主公一般，是真心的徹底的想消除賊人於百姓的禍害，不覺對公孫瓚有點心灰意冷。對公孫瓚的不喜又增了幾分，這樣的一個不為百姓考慮的梟雄，趙雲亦隱隱的有一種不屑與結交的念頭。

　瞥了一眼在公孫瓚一直低著頭的苦蝤，趙雲試探著道:“就算是不肅清賊兵內作惡多端的賊人，但這賊首，有何來歷?太守你盤問過了沒?一生中，所做過的惡事怕不少吧?留著他，莫非太守將軍欲與賊為伍?公孫將軍你真的相信於他?”

　“子龍！”公孫瓚見趙雲直接拿苦蝤說事，不禁有點掛不住臉面，有點不悅的喝道:“苦蝤將軍是真心投誠於我公孫瓚， 從今後他就是我公孫瓚的人，我公孫瓚豈會有不相信之理?子龍你累了，先下去吧。”

　趙雲見公孫瓚是真的要把苦蝤收歸帳下了，那麽肅清山賊賊兵的事也不可能進行了。在這刻，還要靠公孫瓚一起征伐黑山，不好因此事而與公孫瓚起爭執，隻好搖頭，滿臉失望的道:“既然將軍立意如此，我趙雲也沒話可說，還望將軍多多保重，並請及時通過前方一片山道，前去與某主公聯合，共同對黑山發起進攻，某先引軍去常山，從常山方向進入黑山與將軍匯合。告辭！”

　趙雲說完，拂袖而出。

　在這一刻，趙雲真的不想再與公孫瓚待在一起，一同進軍，與一些惡賊一起並肩作戰，趙雲不適應，不習慣，也不放心。如果不把賊兵中的惡賊斬殺，他也過不了自己心裡的那關，與惡賊為伍，不是他趙雲的性格。

　公孫瓚見狀，張口欲叫，但是卻沒有叫出口，相對來說，趙雲雖強，可卻不是他的人，這苦蝤武藝不及趙雲，卻是他可以任用的將領，誰更重要，他的心裡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