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幾乎是吼出來的，以前他對夏琉並沒有什麽感情。

　但是接近夏琉，讓老爺子把半枚家主印章都交給他了，而且他也不是忘恩負義的人，夏琉在那麽多人面前，即使眼睛看不到也要護著他，說不感到是假的。

　夏琉對陸離的感情，他看的出來，而且看陸離，像是比夏琉陷的更深，可是如今，夏琉在那個地方受苦，陸離卻跟事情沒發生似的，真是讓人心寒。

　陸離手裡的筆掉在了桌子上，他的大腦突然空白，仿佛沒緩過神來一樣，他盯著慕斯年，“你說，那裡到底是什麽地方?”

　“呵，你們陸家人會不知道，那裡可是有名的‘審訊地點’，各種狠辣手段讓人聞風喪膽，但凡進去的，很少有能安全出來的，你放心的讓夏琉進去，難道沒調查過那裡?”

　“宴哥，你說，那裡是什麽地方?”陸離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陸宴卻知道，陸離這是真的生氣了，他不說話，也不敢去看陸離的眼睛。

　陸離拿起桌子上的座機，摁下一串電話號碼。

　陸宴疾步走過來，想要製止陸離，卻被陸離掃了一眼，那一眼冷厲至極，陸宴沒見過這樣的陸離，一時間站在原地。

　“小七，你不能這麽做，你會打亂這次的計劃的，你要想清楚，電話真要打出去，夏琉，夏琉她受過的苦就白受了，你放心，他們不敢怎麽夏琉的，她的性命不會有失。”他知道陸離的電話要打給誰，無非是打給中央軍區軍委的某個人，一旦軍界插手，他們的謀劃就會泡湯，不會像原計劃那樣借著這件事引起幕後那些黑手和軍區界的矛盾，從而獲得最大的利益。

　“不，我能。”陸離不為所動，他不在乎這個電話會帶來多少的損失，他只知道，那一根根的銀針就那麽扎進了那丫頭的身體，她那麽怕疼，在訓練的時候稍微受了傷都會皺起眉頭，針扎進肉裡的時候，她一定紅了眼眶吧。

　能救她的話，他才不在乎會有什麽損失。他的全部身家加起來，都比不上一個她。

　“喂，你好，這裡是中央軍委，我是軍委政委趙毅。”蒼老的聲音響起，趙毅也好奇，這不是陸鬱那小子的電話嗎，他把電話打到軍委是要做什麽?

　“趙政委，我是四十七軍司令，陸離，”陸離報上姓名，用陸鬱的座機打出去這通電話，他有自己的考量，會讓趙毅以為自己這通電話是經過陸鬱同意的，雖然心緒大亂，但他理智還在，知道怎麽做會取得最大作用，“有件事情要向您匯報，是關於‘滅蜂’行動的功臣夏琉同志的。”

　“夏琉?”趙毅知道這個名字，雖然正式文件上為了保護夏琉沒有填上她的名字，但是私下裡陸離報到軍委的文件裡，卻有夏琉的名字以及功勞。

　“夏琉她怎麽了?”趙毅回想了一下這個名字和有關的事跡 他暗自點頭，這個女兵在這次的“滅蜂”行動中功不可沒，雖然現在無法給她什麽獎勵和表彰，但是以後是肯定要補上的，軍人嘛，可不得賞罰分明。

　“報告政委，夏琉被政府的人帶走已經有兩天了，他們以‘匯報任務內容’的名義，把夏琉帶到一個叫南山路七十二號的地方。”陸離簡潔明了的把事情說了一遍，他相信以趙毅的閱歷和心思，會知道發生了什麽。

　“南山路七十二號”是什麽地方，趙毅很清楚，他知道最近政界政權交替，那些人盯上了陸家，包括這位的“滅蜂”行動，都是在軍界不知道的情況下下達到陸離的四十七軍的，政界這次，逾越了。

　“那群老崽子，還真不把軍界放在眼裡，”趙毅罵了一句，把火力轉向陸離，“你什麽時候連自己的人都護不住了，到現在才通知我，是跟那丫頭有仇嗎?”

　陸離不說話，臉上的表情都未曾發生什麽變化，他仿佛一塊石頭。

　“這件事，你別管了，我去接手，不信他們能反天。”趙毅掛了電話，越想越氣，軍政雖然不睦已久，卻沒到水火不容的地方，一向是互相依存、互相防備的狀態，現在他們把手伸這麽長，不惜得罪軍界又要打壓陸家嗎?

　“小七，你不是小孩子了，”陸宴揉了揉眉心，他看見這樣的陸離，心裡卻莫名的欣慰，幸好，小七沒長成他們這樣的人。

　慕斯年早在陸離拿起電話、陸宴要製止的時候就拉著秘書出去了，他相信陸離能解決這件事，不想參和進陸家兄弟之間的爭執。

　他心中愈發佩服老頭子，歐含是老爺子的人，這一趟也是老爺子讓他來的。比起來，果然還是老爺子手段高明啊。

　歐含和慕家的淵源要追溯到慕思。窮養兒子富養女，慕思被慕辰養成了善良聰慧的品性，知世故而不世故，和上流社會的名媛們不太一樣。

　就拿職業來說，很少會有名媛小姐們成為醫生，但，慕思就是一個醫生，而且醫術高超。醫者慈悲，加上慕思骨子裡的憐憫和善良，所以她總會“撿”到陌生人，帶他們回家，給他們治病。

　歐含，就是被“撿回”慕家的人之一。慕辰也不管慕思，大部分都由著她的性子來。況且，慕思帶回來的人裡面，十有八九都是人才，各個領域的人才，慕辰有時候都在想，究竟這是自己的女兒，還是老天爺的女兒。

　後來想，是老天爺的吧，不然思思怎麽會死呢?

　喜歡上什麽人 有時候是一件很簡單的事。在你落魄的時候救了你、並且溫柔的照顧你的漂亮姑娘，你會不喜歡嗎?於是，歐含就這麽喜歡上了慕思，即使慕思後來嫁給了夏鍾明，即使慕思不知道他的心意。

　知道自己折磨了的人竟然是慕思的女兒，歐含給了自己一巴掌，老爺子隔著電話問他:“歐含，你給我說清楚，你怎麽著她了，那可是思思最後的血脈了！”

　歐含顫抖著嘴唇，“夏琉，夏琉今天受了針刑，還有，還有貼加官兒。”

　夏琉和慕思的相貌有五成相似，可是眉眼間的氣質不同，今天他看到的夏琉都是折磨中的表情，自然看不出和他心愛的女人有什麽相似之處。

　他把消息傳給慕家，然後回到住處，從保險櫃裡取出一張照片，照片已經泛黃，邊緣夜已經磨損，可他舍不得扔。

　他盯著照片，心裡慢慢有了決定。

　於是，夏琉察覺到歐含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而且察覺到歐含在打量自己，她雖然虛弱，但感知還在。

　歐含看著夏琉，越看越覺得像。只是，慕思可沒這樣的身手，你看老黑，那麽高大的大漢，被她揍得沒有還手之力，這樣也好，有自保的能力，不會像慕思那樣……

　沈安和嚴前遠沒有要走的意思，顯然是要盯著他，看他如何“審訊”。他看了一眼夏琉，此刻，她白著一張臉，靠在牆壁上，看起來虛弱極了。可是，他不能什麽都不做，這樣不是救她反而是害她。自己動手還會知道輕重，要是換了其他人，只會更加糟糕。

　他揚了揚手，吩咐道:“取昨天那一套來。”

　東西陸續送過來，夏琉看了一眼，還是貼加官兒那一套，她諷刺的笑出聲來，這是要死在這薄薄的幾張紙上面嗎?

　“這是什麽”?沈安並不知道這些東西是幹什麽用的，他有些不滿的看了歐含一眼，不是說他是這裡效率最高的審訊員嗎，怎麽手段看起來跟胡鬧似的。

　歐含有心拖延，自然樂的解釋一番，“您有所不知，這叫貼加官兒，是用這紙侵足了水，遮在人臉上，鼻子那裡呼吸不到空氣，可不就憋得慌嗎，憋狠了，就招了。”

　嚴前遠拍手，表情依舊嚴肅的跟參加什麽回憶似的，他點頭，示意歐含，可以開始了。

　歐含讓人把夏琉捆在搬進來的凳子上，把紙一張張的放在水裡，他放了四張。五張，真的會死人的。

　夏琉沒有看他在做什麽，甚至應有的恐懼也沒有，恐懼無用。

　“一品官”

　“二品官”

　“三品官”

　已經加了三張紙了，看不見夏琉的臉，但可以看見她那被水沾濕的頭髮，以及距離掙扎的身體。令人絕望的窒息感讓夏琉產生一種錯覺， 那就是，死了也沒什麽不好的。

　“你現在如果有話要說的話，就點頭。”嚴前遠喝了口茶，饒有興致的看著夏琉在掙扎，換做自己的話，早就堅持不住了這女人，還真是個硬骨頭啊。

　夏琉點點頭。雖然幅度不大，但盯著她的人都能看清。

　“快快，拿下紙，看她要說什麽！”沈安吼道，這女人終於識趣了。

　夏琉終於可以呼吸，她大口大口的喘氣，嘴角卻帶著諷刺的笑，“我說，你們這些垃圾！”

　“我說，你們這些垃圾！”

　夏琉的聲音不算大，但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她笑出聲來，無端覺得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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