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成賭鬥約定後,薑小白心有不甘,當即邀請任真決鬥。他以為,任真之所以提出約定,是因為重傷虛弱,害怕遭到襲擊,不得不轉移他的注意力。
然而,實戰證明,這種判斷是錯誤的。任真仍然有充沛的精力進行纏鬥,十回合過後,雙方勢均力敵,他全身而退,沒被薑小白傷到分毫。
薑小白心性純良,是個爽快人,便不再糾纏,飛升到另一面懸崖上,替任真開鑿居住的山洞。
以下,是兩人同修期間的記錄。
二月初二,兩人同進山谷。
二月初三,收到海棠傳遞的消息,南北兩朝在驪江爆發水戰,雙方損失均慘重,北唐相對佔優;
二月初五,任真傷愈,再戰天王,再傷;
二月初七,薑小白鑿洞成功,任真喜遷新居;
二月初十,任真傷愈,再戰天王,再傷;
二月十一,收到海棠的消息,由於水土不服,唐軍不得不撤出荒川,駐扎在外部邊緣。同時,荒族八部結成聯盟,抵禦白雲城的反撲;
二月十三,兩人決鬥,任真挑戰失敗;
二月十七,任真傷愈,再戰天王,再傷;
二月十八,兩人決鬥,任真挑戰失敗;
二月二十四,任真晉升為七境中品;
……
三月二十八,兩人決鬥,任真在第十回合刺傷薑小白,未提供元丹。薑小白饑餓數天后,為保持樂趣,任真願意增加難度,將賭鬥規則改為五回合之內;
……
四月初九,任真再戰天王,從百道斬擊下全身而退,毫發無傷。狂喜之下,遂增加磨煉難度,改為閉眼挑戰天王,作死成功,瞬間重傷;
……
五月十三,兩人決鬥,任真在第五回合刺傷薑小白,將賭鬥規則改為三回合之內;
……
五月二十八,兩人決鬥,任真在第三回合刺傷薑小白,再次改動規則,仍保持三回合,但變為閉眼挑戰薑小白;
……
六月十八,兩人決鬥,任真閉眼挑戰成功,為了讓賭鬥能繼續進行下去,不得不把狂骨訣傳給薑小白,開展“養狼”計劃;
……
七月初七,任真再戰天王,初次嘗試進崖洞交戰,重傷,險些喪命,不得不療養一個月,暫時停止挑戰天王;
……
八月初一,收到海棠的喜訊,誕下龍鳳胎,任真晉升為孩子他爹。男孩取名為任晚舟,女孩取名為任嚶嚶;
八月初三,人逢喜事精神爽,任真晉升為七境上品;
八月初九,任真決定再次進洞挑戰天王。
他迫不及待想出關,回家探望老婆孩子,所以,他破釜沉舟,抱著一去不回的信念,決定就此住到崖洞裡。一日不悟心眼,便一日不出,跟百目天王耗到底!
邁進崖洞時,他的心情無比凝重。
“如果我無法練成心眼,連父親的境界都達不到,又如何戰勝更強大的陳玄霸?如果無法練成心眼,又如何砍斷那畜生的腿腳,移植走天眼?”
這幾個月裡,他始終沒嘗試移植天眼。原因很簡單,百目天王的肢體太堅硬,憑刀劍無法斬斷它的蛛腿,只能先把它的頭腹打傷。
但這樣一來,天王被挫傷,就無法再陪他修煉心眼,他時間有限,總不能在這裡耗上幾個月,枯等它傷勢痊愈。
先練心眼,後取天眼,這個順序不能改變。
任真潛進山洞,悄然行走在深沉的黑暗裡,這半年的無數次戰鬥畫面不斷浮現出來,歷歷在目。
對於百目天王這個對手,他已經再熟悉不過,只要在山洞外,即使是閉著雙眼,他也能在它潮水般的攻勢下遊走,進退自如。
但一腳踏進山洞,這就成了兩碼事。因為在山洞外,任真保有底氣,可以憑借星辰陣逃命,這是強大的信心來源。這種能讓他放開手腳的心理暗示,在洞內並不具備。
大陣隻籠蓋山谷,卻不包括懸崖內部的山洞,一旦任真進來,那就沒有了退路,只能搏命,在如此的情勢下,再像瞎子一樣,心理壓力可想而知。
他漸漸深入,感受著前方那道熟悉的氣息,在心中激勵著自己。
“心眼,心眼,最重要的是心。跨越內心的障礙,開了這層竅,才是真正的心眼。既然抱著必死決心,不願再退縮,不願再淪為別人的棋子,那還怕什麽呢……”
他深吸一口氣,邁步向前,腳下的步伐愈發堅定。
……
……
光陰荏苒,又過了一個月。
在任真眼裡,這一個月,是他人生中最痛苦的時光。
沒有人知道,在這一個月裡,他究竟經歷了什麽。即使是當年來過這裡的任天行,也無法想象他經歷過怎樣的磨練,因為他們的人生不一樣,想要達到的高度也不一樣。
但是,當離開山洞時,他們的姿態卻是一樣的。
任真閉著雙眼。
像個瞎子。
也可能,他已經瞎了。
對現在的他而言,這並不重要。
他飄然落下山谷,走到薑小白面前。
薑小白以為他早就死了,此時怔怔地看著他,半天才反應過來,伸手在他眼前一晃,“你的眼睛……”
任真面色平靜,臉上那道頎長的傷疤猶在,透著一股粗獷氣概,跟往日已大不相同。
他喉結聳動,沙啞地道:“劍法練得如何?”
進入山洞前,他已經抱有死在裡面的覺悟,將孤獨九劍傳給薑小白。
他知道,自己只要能走出來,必定空前強大。
他希望,自己出關後的第一劍,不是斬在一個弱者身上。
現在,他走出來了,薑小白的人生也將走到終點。
聽到這句詢問,薑小白灑然一笑,眉宇間流露出異樣的神采,數月前戰敗時的頹廢和痛苦,都蕩然無存。
“我本來想,你絕對接不住五劍。 沒想到,你……這樣的話,恐怕只有三劍了。”
說罷,他微微搖頭,有些惆悵。
任真側著腦袋,仿佛是在看一個白癡。
這副姿態,跟以前的任天行何其神似。
“出劍吧。”
“好。”
薑小白表情莊重,朝任真一拱手,拔劍出鞘。
狂風大作,劍氣縱橫。
谷裡已不見他的身影。
任真站在原地,似有所思。
一息後。
薑小白倏然閃現,跌倒在前面地上。
他瞳孔抽搐,難以置信地盯著任真,宛如看見魔鬼。
雪白脖頸間,多出一道纖細的血線。
“怎麽……”
話音未絕,身首異處。
他不敢相信剛才看到的那一幕。
任真蹲下身,沒理會他的屍體,而是以手按地。
“它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啊。”
山谷震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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