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如水銀瀉地,離任真只差分毫。
任真腰部一折,忽然扭曲成奇怪的姿勢,如同被折斷一般,也不知如何發力,竟生生彈射到旁邊,避開這記刀鋒。
龍昆驟驚,一眼認出這鬼魅身法的淵源,脫口而出。
“狂骨分身訣!”
他眯起眼睛,試圖透過任真的長發,確認是不是燼本人,但任真的速度太快了,毫不停滯,只能看到一團黑影,根本難以捕捉面容。
他身軀再度扭曲,趕在龍昆斬出第二刀前,強行擺脫糾纏,掠進右側樹林裡。
龍昆提刀去追,又哪能追得上,沒踏出幾步,便見任真的身影消失在密林陰影裡。
數息過後,薑小白和齊先生都趕過來,看著怔在原地的龍昆,憤怒地道:“怎麽能讓他跑了!”
龍昆回過神來,轉身看向他們,表情苦澀,“不是我不想阻攔,他的身法實在太快,又有七境修為……”
薑小白聞言,若有所思,“除了我和齊先生,峽谷裡還剩兩名七境,就是怒焚天和燼,你跟剛才那人正面交鋒,應該能看清他的面容。”
龍昆有些懊惱,收起鋼刀,答道:“若非碰上狂骨訣,我也不至於攔不住他!”
“狂骨訣?”薑小白臉色微變,自然知道它的淵源,難以置信地道:“燼什麽時候也學會了!”
一聽到狂骨訣的名字,他跟龍昆一樣,潛意識裡也默認,剛才趁亂偷走水晶的人就是燼。畢竟,狂骨訣是空骨部的秘法,辨識性太高,剛才任真又放出了毒蠱。
齊先生冷哼一聲,對他倆的反應不屑一顧,話音刺耳,“什麽狗屁狂骨訣!你們不知天高地厚,連跟我搶水晶的膽量都有,怎麽在關鍵時候又慫了?”
身為中原人,他心裡瞧不起荒族,不知狂骨訣的厲害。
龍昆眉頭皺起,被人搶走水晶,他心裡本就煩躁,此時被齊先生嘲諷,更是火上澆油。
“你懂個屁!丹青道很了不起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就是吃裡扒外的叛徒,在北唐混不下去,才逃到南晉搖尾乞憐罷了!”
齊先生大怒,試圖擊殺龍昆,卻被薑小白擋住。
薑小白明顯也很生氣,反擊道:“就算換成你,你也攔不住那人。看不起狂骨訣?你們的國舅曹春風,正是憑這部功法橫行天下!”
齊先生怔住,僵在那裡,一時啞口無言。
他雖不知狂骨訣的威力,卻深知曹春風的威名,這時才意識到,剛才那人的身法有多恐怖,原來竟跟曹國舅出自同門!
他自知,如果薑小白所言屬實,那麽,他確實也擋不住任真的去路。狂骨訣,看來這荒族有點東西啊。
薑小白見狀,漠然道:“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這下倒好,水晶被空骨部搶走,咱們沒必要再鬥了!時間有限,恕不奉陪!”
說罷,他看龍昆一眼,示意撤退。
龍昆點頭,轉身走出數步,忽然停下,頭也不回地道:“姓齊的,你要是不服,真以為就憑你那點本事,能比我強,那可以去找燼試試,勝過只會耍嘴皮子!”
眼看快到手的水晶被搶走,他心有不甘,故意想激怒齊先生,讓對方去找燼算帳,無論誰勝誰負,對龍喉部來說都是好事。
齊先生臉色鐵青,只是被鬥笠遮住,不被外人看到。他攥著手筆,看向身後的吳酬和典慶,命令道:“跟我去找空骨部的人,我就不信,一群癩蛤蟆,真能威脅到咱們!”
他們的確道行強勁,憑借三人之力,硬是扛下了龍喉霜狼兩部的圍攻。進一步說,如果他們去找空骨部算帳,以三對三,應該穩操勝券,至少不會吃虧。
吳酬同意,默默跟在師兄身後。
再說另一邊,任真搶走水晶後,並沒急著逃出這片深林,而是又躲起來,暗中觀察那群人的動向。直到兩撥強者都離開,他返回方才藏身之地,換下臨時穿的衣服。
這個包裹對他很重要,因為裡面裝著他苦心籌來的元丹。
那夜在鬼谷,怒瀾曾告訴過他,百目天王就藏在附近的一處深淵裡。那深淵地形封閉,不為人知,若想安全抵擋,唯一入口就在峽谷的祭壇之下。
所以,他直接把元丹帶來,等稍後神農大典結束,他就可以趁機溜進通道,去見那頭百目天王,閉關修煉。
其中比較有意思的地方是,當初在長安城,小皇帝也曾說過那個囚禁百目天王的深淵,然而,他所說的進入方式,卻跟怒瀾不同,並非通過祭壇下的通道。
他說那時候,老爺抱著他去了一個叫白雲城的地方,偷偷爬上城西的某座險峰,然後直接跳下山後的懸崖。也就是說,那座深淵其實是在孤峰後方。
任真聽到這話後,一度很震驚。鬧了半天,那頭神秘的百目天王,原來就藏在雲胤居住的地方,不知道雲胤知不知道此事。
長安大戰中,雲胤驚歎於心眼神通的強大,到時曾問任天行,這門功法是從哪裡學的,任天行似笑非笑,回答了一句,就是在白雲城學的。(第487章)
誰能想到,他並沒有說謊。
從孤峰進入深淵,這是最正大光明的路徑,從地下密道潛進深淵,這是早年蒼穹部瞞過其他部落視線的路徑。前者容易驚動雲胤,任真當然選擇後者。
取出包裹和橫刀後,他穿梭在密林裡,朝前方潛行。
“剛才我放那陣煙,不知道能不能遮擋白九玄的視線。不過,被識破也無所謂,反正只要大典結束,圖窮匕首見,他都會被我殺死。”
他心裡想著,眼前的目標很簡單,把比試的局勢攪亂,吸引住谷頂那些人的注意力。
事實上,他的意圖也實現了。
幾位族長坐在一起,俯瞰著峽谷下方,當看到那處密林飄起白煙時,都迅速聯想到,肯定是有人放出東風破,想渾水摸魚。
空骨部的人驚疑不定,不知道是不是燼乾的,但赤羽很清楚,這正是任真跟他索要東風破的用途。
沒過多久,峽谷裡異變陡生。
一道簫聲嗚咽飄出,淒清婉轉,如泣如訴,又如一場瀟瀟秋雨,潛藏著莫名的寒意,徐徐侵蝕到峽谷各處。
林間漸漸起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