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真接過來,望著泛黃的封面,狐疑地道:“道家功法?”
李老頭沒有回答,只是說道:“你懂陰陽術數,要領悟這門神通應該不會困難。其中,最值得潛心修煉的是第七層,明兩知竅。待到大成時,你自會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任真點頭,好奇地道:“南北相距萬裡,你真能像神仙一樣,隔空施法助我?”
“我能幫你幾成,取決於你能修煉幾成。”
李老頭負手消失在街巷盡頭。
任真將冊子揣進懷裡,深深看那道背影一眼,轉身走向街巷的另一方。
李老頭沒猜錯,他臨時起意,安排一出刺殺庸王的戲,確實也想借此機會,把他從自己身邊支走。這樣做雖然不近人情,對兩人來說,都是最自在的方式。
兩人就此別過。
天色已晚,任真回到吹水居。
擔心被執意留下的訪客逮住,他沒敢走正門,從宅後菜園的偏門裡溜了進去。
這份擔心並非多余,他剛進書房,墨雨晴便陰著臉走過來,埋怨他只顧外出躲避,將這麽大的攤子丟給她應付。
堂堂墨家大小姐,被當成侯府管家使喚,也難怪她會不樂意。
她將一份花名冊放在桌上,努了努嘴,“這是今天收的禮單,他們沒能見到你,都不肯把禮品帶回去,放下就走,我也拿他們沒轍。”
任真掃視著長長的清單,忍不住怎舌。
白紙黑字,寫著無數人名,看這陣勢,估計滿京城的豪門望族都來齊了。他們送的禮品也五花八門,琳琅滿目,很多光是看名字,就能知道價值連城,得花費不少本錢。
墨雨晴站在書桌前,沉聲說道:“再這麽躲下去,也不是辦法。大朝試之前,他們肯定鍥而不舍,想求你通融。你打算怎麽處理?要不你明天登門回禮?”
任真沒打算告訴她,低頭看了一會兒清單,忽然問道:“沐侯府有沒有派人來?”
墨雨晴不假思索,答道:“有。是沐家的大小姐親自前來,聽她的意思,似乎想拜你為師。”
沐清夢貌美如玉,氣質清冷似冰,給她留下很深的印象,所以她脫口而出。
任真嘴角一挑,微嘲道:“那對父女的脾氣又臭又倔,一向不是屈尊求人的主兒。看來,沐家並非鐵板一塊,軟硬不吃,也有明顯的軟肋呐……”
墨雨晴對沐家的情形並不了解,問道:“什麽軟肋?”
任真慵懶地道:“就跟你們墨家一樣,後繼無人。李叔隱退後,巨子之位該由誰傳承?你這位大小姐,還是他招的上門女婿?”
當初李慕白能接任墨家巨子,除了自身出類拔萃以外,最重要的是前任巨子只有一名愛女,膝下並無兒子,為了避免大權旁落,墨氏被架空,隻好破例傳給他這個女婿。
到了墨雨晴這一輩,同樣的難題再次出現。沐侯府的煩惱亦是如此。
墨雨晴垂下腦袋,睫毛顫動著,低聲說道:“我不介意把巨子尊位讓出去……”
既然已有傳給女婿的先例,何妨再傳一次?
任真仿佛沒察覺她的反應,眼神依然盯在名單上,淡淡道:“你是墨家巨子的女兒,論天賦資質,不比這些名門閨秀遜色。如果你願意,到時也可以登台比試,跟她們一較高下。”
墨雨晴嗯了一聲,凝視著跳動的燭火,有些失神。
片刻後,任真說道:“沐家的事情,先放在一邊,不去管它。我剛才仔細看了一遍,沒有找到袁家的名字。他們有沒有派人來?”
“沒有。”
袁家位列十世家之一,地位高貴煊赫,尤其是在這半年,袁崇煥升任兵部尚書,掌管兵馬大權,袁家的威勢更是如日中天。
按理說,任真被封為軍侯,跟袁尚書都是武將,理應多相互配合扶持。以袁家的官場見識,不至於連道賀高升這種基本的禮節都不通曉。
“莫非他們不給面子,看不上我這個小先生?”
任真自嘲一笑,不指望墨雨晴能解答疑惑,“看來,改天我得親自去拜會這位兵部大佬……”
這時,墨雨晴猛然記起一事,急忙說道:“對了,幸好你早早趕回來。下午梁王府派人送來請帖,邀你今晚過府赴宴!”
“梁王?”任真一愣,“他要請我吃飯?”
邀請對方來家裡做客,是交情頗深的朋友才享有的禮數。他跟梁王素未謀面,沒有任何交集,平白無故,為何突兀邀他作座上賓?
“這有點反常。梁王的桀驁脾氣,我以前就有耳聞,他怎麽會主動跟我攀交?憑他的身份,沒必要如此重視我吧?”
任真感到費解。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他還摸不清梁王的意圖。如果是場鴻門宴,暗藏殺機,那就麻煩了。
看他臉色陰晴不定,墨雨晴試探道:“要不你再出去躲躲,假裝一夜未歸,並不知情。”
任真沉默一會兒,搖頭道:“還是不躲了。難得他主動邀請,我不能駁人家的面子。反正遲早都得見面,還是乖乖去吃敬酒吧!”
事實上,他對梁王和庸王這兩位儲君人選都感興趣,很想看清對方的真實面目。他想提早確定好,以後該把皇位交給誰,才對得起這座北唐江山。
若非如此, 他也不會跑到雲煙坊,冷眼旁觀庸王的一舉一動。
現在,梁王主動相邀,雖然不知其動機,正是送上門的大好機會,他沒有道理拒絕。
打定主意後,他站起身,走出書房。
庭院裡,顧海棠負手而立,正淡淡看著他,神出鬼沒一般。
他詫異問道:“你不是在閉關嗎?怎麽又跑出來了?”
她說道:“無礙。我跟你一起去。”
任真斷然拒絕,“不行。梁王門下強者雲集,不乏奇人異士,你跟著我去,萬一被識破身份,只會更棘手,你還是留在家裡吧!”
海棠說道:“宴無好宴,你一個人應付不來。”
任真抬手,示意此事沒有商量的余地,停在她身畔,幽幽地道:“大半夜的,你要是實在閑不住,咱們就分頭行動,你替我去殺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