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清舞做夢也想不到,有朝一日,會毀在她費盡心機得到的劍三之下。
當初,任真回到雲遙宗,一路上她便冷嘲熱諷,極盡挖苦之能事,為的是逼他就范,從而乖乖交出劍訣。從那時起,他就對她憎惡無比。
後來任真進京,在拍賣會上出售劍三,再次目睹她的醜陋嘴臉。事後,她更是上門求劍,非要纏著他當乾妹妹,這讓他不勝其煩,很想找幾個機會教訓她一番。
剛才,她為了跟人爭強鬥狠,又主動把他的名頭搬出來,這令他勃然大怒。積怨爆發,於是,這場較量一開始,就注定了她會落得如此下場。
劍三斬殺過後,她的青衫襤褸,手臂上,面頰上,到處都劍傷彌補,鮮血淋漓,引以為傲的清秀眉目,此時已模糊不清,分外猙獰。
任真辣手摧花,她的容貌就這樣毀了。京城的神醫雖不少,卻不知能否幫她療傷修複。
任真收劍,轉身走向台下,嘴裡淡淡道:“強極則辱,這是給你的教訓。等你哪天明悟,何為知雄守雌,我會傳你一部天下溪神劍,算作補償。”
她誠然很可惡,畢竟是六師兄的親妹妹,如此出手或許狠了一些,所以,他最後給她留下悔過的機會。
話雖如此,他並不後悔,覺得出了這口惡氣,心裡很痛快。
望著他的背影,面目全非的她忽然笑起來,如厲鬼可怖,“教訓?等著吧,你們會死得很慘!”
台下,夏侯霸迎上前,對任真說道:“恭喜大師兄,此戰獲勝,你已經順利晉級三十二強了!”
任真敷衍一笑,漫不經心地看著崔鳴九,“這一劍,你可滿意?”
崔鳴九正色道:“此劍變幻多端,玄妙無窮,不愧是咱們師尊的絕學。不過有一點,我認為大師兄做得不對。”
任真有點意外,“你說。”
崔鳴九無視夏侯霸使的眼色,誠實答道:“論輩分,薛清舞確實比咱們高一些。師兄分出勝負即可,最後又補那一劍,毀其容貌,未免太狠毒。”
夏侯霸臉色微變,心裡罵道,你懂個屁,無毒不丈夫,再說這算什麽狠毒。
任真若有所思,解釋道:“以德報怨,往往只會滋長對方的醜惡氣焰。薛清舞行事太張狂,讓她遭受打擊,不是壞事。當然,難得你能有仁慈之心。”
崔鳴九豈會不知她的囂張,繼續爭辯道:“可是,她跟六師伯是親兄妹,你傷了她,即使咱們老師不說什麽,恐怕也會得罪薛家。”
“你不了解六先生,”任真不想再爭論,轉而反問道:“師弟,如果你的親朋飛揚跋扈,鮮仁寡德,甚至想加害於你,難道你會礙於交情,縱容她作惡不成?”
崔鳴九看出他的不悅,笑道:“師兄不必動怒,我只是隨便說說。薛清舞確實欠揍,你教訓她也是應該的。”
任真明白,他心服口不服,也沒再說什麽,只是暗中感慨,此人還是太年輕,有點婦人之仁。
三人交談的功夫,另一組對決結束,范東流輕松戰勝蕭金散,獲得另一個晉級名額。
他走下戰台,來到任真三人面前,拱手行禮,“任兄,接下來咱們就要並肩作戰了。”
任真還禮,笑道:“能夠同組晉級,便是不小的緣分,咱們要互相關照才是。”
官場上人脈錯綜複雜,很多人會建立起關系團體,其中最常見的情況便是,以他們入仕時的主考座師為核心,其他同屆門生聚攏在一起,念及同學情分,互相照應。
所以,兩人的寒暄再正常不過。
任真存心想拉攏范東流,收為己用,於是說道:“按理說,咱們之間還有場比試,確定先後名次。范兄的風采令我折服,這一場就不必了,我甘拜下風,只求日後能多多提攜小弟。”
排名越靠前,後面的對陣就越有利,范東流聽得出,任真是在賣人情,有結交之意,連忙說道:“任兄抬舉,用得著范某的地方,盡管開口便是。”
於是,第一組就此確定,范東流第一,任真第二,兩人聯袂晉級。
約半個時辰後,所有小組的比試就結束,三十二強出爐。
人數又少了一半,接下來將不再分組競爭,所有晉級者都聚到同一戰台前,聽考官念到誰,誰就登台出戰,勝者晉級,敗者淘汰。
任真站在人群後方,正環顧四周,這時范東流說道:“除了咱倆,其他人都是六境修為,也比咱們年長。看這情形,咱們只能止步三十二強了。”
他臉上浮出一抹不甘之意。
任真看在眼裡,鼓勵道:“沒事,年輕就是最大的資本。以范兄的天賦,晉入六境指日可待,待到而立之年,衝擊第七境都大有希望,又何必在意一時長短?”
范東流點頭,心裡微松,暗道:“此人倒是看得開,沒把名次放在心上。”
他自然不知道,主考官大人只是湊湊熱鬧,更不知道的是,任真沒有失望,並不認為自己會輸給普通六境。
高台上,考官念道:“下一場,任真對陣崔鳴人。”
任真不由一怔,這名字耳熟啊,他依稀記得,崔鳴九的哥哥似乎就叫崔鳴人。
他轉身看向不遠處的崔鳴九,兩人視線正好相交,崔鳴九苦笑點頭,證實了他的猜測。
“以前他曾說過,家主崔茂精明老辣,把兩個兒子當成籌碼,分別押在儒家和劍道兩邊,穩賺不賠。兩兄弟殊途同歸,在各自領域努力表現,都是為了爭取家主之位。”
任真回想起崔鳴九的傾訴,忽然覺得肩頭的擔子變重。
“崔鳴人是儒修,拜在七先生門下,若按常理,他只需參加文試即可,不必報名武試。我猜,他應該知道,崔鳴九跟我交往甚密,怕我這主考暗中偏袒,故意讓他落榜吧?”
無論文武,大朝試都是必爭之地,崔氏二子斷然不會放棄這個表現良機。但文試考題沒有標準答案,很容易受閱卷考官的偏好影響,任真要想坑崔鳴人一把,簡直易如反掌。
武試則不同, 比拚的是拳腳功夫,誰勝誰負,一目了然。只要崔鳴人實力夠強,即使身為主考官,任真也無法判定他的成績無效。
所以,他選擇文武同試,顯然是在提防任真做手腳。
“崔鳴九沒能晉級,他哥卻脫穎而出,兩人高下已分。即使我打贏崔鳴人,讓他止步於此,也還是於事無補。早知如此,我就該安排一下。”
自從葉家覆滅,糧食霸盤平息,這些日子,他忙得焦頭爛額,的確沒對崔家的事太上心,疏忽了崔鳴人進京這一茬。
但是,崔鳴九是一定要保的,畢竟爭的是天下第一豪商的家業,任真怎會不動心。有首富當靠山,以後在很多關鍵問題上,他都不用再束手束腳,沒錢可花。
他歎了口氣,事已至此,沒有別的辦法可選。
“小崔,我這都是為你好,別怪我心狠手辣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