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丘離長安不過百裡,是一座軍事重鎮。此處地勢險峻,道路狹隘,扼住通往北方的咽喉,乃兵家必爭之地。
有一支精銳部隊常年駐扎在此,約五萬余人,負責拱衛京師。他們驍勇善戰,作風剽悍,在春秋末戰中,曾令敵軍聞風喪膽,堪稱虎狼之師。
他們雄踞虎丘,被朝廷賜名為虎賁衛。
任真出征前,女帝曾允諾交給他五萬兵馬,指的就是這支精銳虎衛。讓他們離開職守,往前線押送糧草,足以體現朝廷對後勤供給的重視。
早在一個月前,夏侯淳率主力大軍南下時,將緊急籌措的六十萬石糧食運到這裡,由虎衛接手看管。
任真離開京城後,直奔虎丘,就是來跟虎衛和糧草集合。
當然,還有另外一個目的。他曾讓墨雨晴帶口信,請墨家強者出山協助,約定在虎丘會面。
由於沒能等到楊玄機,他懷疑送信的墨雨晴出了差錯,於是,進入虎丘城後,他沒有立即去兵馬司調兵,而是在徐老六陪伴下,匆匆趕往一家僻靜客棧。
這是繡衣坊的秘密聯絡點之一,也是他讓墨家眾人等候的地方。跟掌櫃對完暗號後,在對方引領下,兩人走向一間寬敞客房。
房間內有三個人。
中年富商坐在桌前品茗。
彪形大漢躺在榻上打著呼嚕。
一名黑衣女子倚在窗前,望著院裡發呆。
沒等任真走近,三人同時轉身,凝視向門外,顯然都有感知。
這時,任真推門而入,朝他們抱拳行禮,微笑道:“晚輩任真,幸會三位大俠。”
墨門以遊俠自居,到處行俠仗義,稱呼他們為大俠,再恰當不過。
那名富態男子端坐中間,笑眯眯盯著任真,“舉世皆白。”
任真答道:“唯我獨黑。”
黑衣女子眼眸驟亮,說話清脆爽快,“非攻墨門!”
任真莫名覺得這三人很順眼,灑脫一笑,“兼愛眾生。”
那彪形大漢從床上跳起,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熱情地道:“俺叫朱家,墨家儒家陰陽家的家,聽說你……”
中年男子輕咳一聲,打斷他的話癆,請任真落座後,由衷讚歎道:“在下郭解,聽說巨子收了個天才徒弟,今日一見,果然氣度非凡!”
他面容白皙,腮幫有不少肥肉,咧嘴笑時,臉顯得特別圓,透著一股和氣。
任真平靜答道:“郭大俠不必試探了。我從不是巨子的徒弟,跟他以叔侄相稱。你若懷疑我的身份,直接提問就是。”
自己的小伎倆被識破,郭解也不覺尷尬,哈哈一笑,“我就說嘛,三人成虎,道聽途說都不靠譜!”
說著,他側身瞥了那女子一眼,示意她打圓場。
那女子似笑非笑,調侃道:“老郭,任公子一表人才,當徒弟哪行,依我看,自然得讓他當墨家女婿!”
墨家女婿的分量非同凡響,李慕白就是先入贅墨家,後成為巨子首領。
任真苦笑。
郭解眨了眨小眼,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小兄弟,你田言姐說得有道理,日後多跟我家小姐親近親近,說不定,巨子之位就是你的了!”
任真啞然無語,情知墨雨晴回去後,肯定對他們說了什麽,才讓他們迫不及待地想撮合說媒。
他清了清嗓子,趕緊轉移話題,開始談正事,“我奉家師吹水侯之命,前來恭迎三位大俠。勞煩你們大老遠趕來,實是為了北唐社稷,有要事相求。”
郭解收斂笑意,擺手說道:“客套話就免了,我等也是奉命行事,巨子下達死命令,就說明他信得過你們師徒。有難處就直說吧,我等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朱家和田言看著任真,都目光凜然,流露出堅定的意念。
任真最喜歡跟這種爽快人打交道,也不墨跡,說道:“請三位來,是久聞墨家機關術的威名,想讓你們幫我設計兩種機關,確切地說,應該叫工具。”
郭解沒插話,等著他提要求。
“這兩種工具,是家師憑空臆想出來的,他腦海裡只有模糊的想法,但不懂機關術的實際原理。所以,他讓我轉達給你們,看能不能真的把它做出來。”
說著,他從袖子裡掏出兩份親手繪製好的草圖,遞給郭解。
“第一幅,是改良弩箭。我師尊認為,現在的弓弩每次只能射一箭,速度太慢,缺乏殺傷力。所以,他想把幾架弩聯結為一,成為火力強勁的蔡侯連弩。”
幸虧這世上沒有諸葛孔明,否則,他一定會被氣得活過來。
“第二幅,額……我師尊的繪圖手藝有點差,這是一種木車,主要用途是押運軍糧,利用這個獨輪,可以在崎嶇山道靈活行走,不致在途中損耗過多。對了,師尊說,這叫木牛流馬。”
從古至今,糧草歷來是戰爭的重中之重,很多時候,往往後勤補給決定成敗。由於科學技術的落後,跋山涉水運送糧食,成本高得難以想象。
據說在某一朝代,粗略計算下來,每192石糧食送到目的地時,只會剩下1石!
由此可見,前線將士能吃口飯,是何其艱難的事。如果後方運輸出現失誤,很可能這192石連一粒米都剩不下,全都消耗在半路上。
結合眼前國情,北唐的運糧壓力更大。經歷天災人禍,今年糧食大幅減產,軍需糧草本就極度稀缺,萬萬承受不起嚴重損耗。
提高運糧效率,成了擺在任真面前的難題。
好在任真不是常人,前世熟讀三國歷史,對木牛流馬略有了解。雖然他不懂實際原理,好在有墨家的奇人異士相助,這種技術活兒,理應交給技術人員。
如果他的假想成真,諸葛連弩和木牛流馬問世,絕對能提升北唐的整體軍力,彌補一些缺陷。這不僅造福於北唐,更將顛覆當前大陸的戰爭史。
郭解三人捧著草圖,看得眼睛放光,如同發現新大陸一般,“我的天!吹水侯真是蓋世奇才,他怎麽會有如此奇思妙想!”
“有這份天馬行空的想象力,不加入墨家,就是整個機關領域的損失!”
“嗯,回去一定告訴巨子……”
任真無視了他們的溢美之詞,說道:“最近這段時間,就勞煩三位留在虎丘,潛心研製這兩種工具。家師會安排一個熟人,為你們提供物資支持。 ”
郭解一愣,警惕地問道:“誰?”
“儒家六先生,薛飲冰。他為人熱忱仗義,跟墨家頗有交情,你們應該信得過。”
朱家喜出望外,顯然認識薛飲冰,“薛老弟也在虎丘?太好了,我天天憋在房裡,都快悶死了!”
任真莞爾一笑,說道:“研製成功後,六先生會帶你們去前線,跟吹水侯會合。到時候,還要倚仗你們勠力殺敵!”
三人用力點頭。
任真準備告辭,忽然又轉身回來,問道:“晴兒既然送到口信,為何不見玄機先生到京城赴會?”
“他啊……”郭解端詳著草圖,隨口答道:“把小不起托付給巨子後,他就匆匆離開了。”
任真一怔。口信沒送到,原來是因為楊玄機沒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