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一秒記住本站地址:(頂點中文),最快更新!無廣告!牧雲盯著任真,一臉不信。
“當今北唐,儒家一家獨大,如果不是他們,你如何能聚齊這麽多武修?除了儒家,其他流派都被排擠在外,那些人根本不會替朝廷賣命。”
蔡酒詩是吹水侯,吹水侯身後是女帝,是北唐朝廷。所以,牧雲的看法沒錯,遭到朝廷鎮壓的諸子百家,確實不會遵從朝廷號令,甘願去凶險的荒川裡冒險。
可惜她不明白的是,眼前這位身份異常複雜,早已贏得那些人的信任。而且,最重要的一點,國難當前,真正的仁人志士,都懂得暫時放下個人恩怨,共同驅除外敵,守護疆土。
就像牧雲為了部落興亡,願意盡力醫治任真一樣,人族強者同樣不缺乏這種民族榮耀感。
如果連這點大義都沒有,墨家還談什麽兼愛非攻,兵家還談什麽保家衛國,縱橫家還談什麽縱橫捭闔。他們之所以成為一家流派,被無數人信仰,本身的立場就在於興盛家國,造福萬民。
只要能匡扶社稷,救萬民於水火之中,他們義不容辭,絕不會拒絕任真的提議。
任真不打算跟她解釋,凜然道:“我是否說謊,到時你們自會知曉。至於眼前,得麻煩你盡快配製解藥,趕在奸佞動手前祛毒。”
牧雲眨了眨眼,笑容玩味,“入簾青並非劇毒,要在毒發前驅蟲,容易得很。只不過,京城那些權貴大臣們,要醜態畢露了。”
“什麽意思?”
“解毒的配方裡,有一味必不可少的材料,童子尿。”
任真啞然一笑。
昔日朝臣們耗費千金喝茶,這下又要紛紛喝尿求生,用儒生慣用的話說,簡直有辱斯文。只有少數清正廉明的官員,潔身自好,才能逃過此劫。
“如果兩位沒有異議,就請讓楊先生進來吧。”
他迫不及待想見楊健。此人身上,藏著太多破朔迷離的謎團。
牧雲冷哼一聲,起身說道:“不出意外,你的身體很快就回恢復,早點離開此地吧!”
說罷,她大步離開。
望著她的背影,任真苦笑。他何嘗不想早點回去,這段日子裡,北唐戰場必定發生不少劇變。
楊健走了進來,坐到任真面前,一言不發。
任真仔細端詳著他,看了半天,才悠悠問道:“先生不打算說些什麽嗎?”
楊健表情古井無波,“有什麽好說的。”
任真眼眸微眯,盯著放在邊上的劍匣,說道:“這把地戮劍,為何會出現在你手上?”
楊健反問道:“它應該出現在誰手上?你又如何知道?”
如果任真回答,它應該在楊玄機那裡,就等於先承認,吹水侯跟假劍聖是同一人,否則,他不可能知道它的去向。
要逼對方坦露身份,自己就得先露出身份。任真該如何回答?
任真不上這當,直接跳過話題,轉而問道:“我很確定,當今天下只有十二位八境,即使是風雲二十強裡,也只有一名盲眼強者。玄機先生,你還不想承認嗎?”
從地戮,到修為,足以證明,楊健就是楊玄機本人。
楊健冷笑,“我為什麽要承認?”
這怪倔脾氣,一點都沒變,總是擺出一副欠揍的姿態。
任真無語,沉默一會兒,答道:“雖然你護送我來求醫,於我有大恩,但是,我不敢讓來歷不明的人在我身邊。如果你不承認,那咱們只能分道揚鑣。”
楊玄機臉色驟僵,睫毛一直顫動著,顯然很生氣。
“蠢貨,這是生死戰場,不是小孩兒玩過家家,
再沒有李慕白在暗中保護,稍不留神,你就會屍首異處,你懂嗎!要不是我及時出現,此時你已經死了!”這話的用意,並非在向任真邀功,而是愛之深責之切,恨不能讓任真意識到,戰爭隻憑武力說話,敵人可不管什麽吹水侯,什麽小先生,在他們眼裡,任真只是個五境的弱者。
上次闖蕩江湖,有李慕白在暗中保護,任真敢混進西陵書院。即便如此,楊玄機還是不放心,親上桃山,試圖將他帶走,結果就撞見了董仲舒。
而這次出征,他身邊連一位強大幫手都沒有,反倒蟄伏著深不可測的紫衣貓首,更有曹春風暗中操控毒蠱,這是真正的凶險。他以前所謂的身份和靠山,在強大的南晉對手面前,根本毫無用處。
正因如此,楊玄機放心不下,這才選擇現身相護。
被罵作蠢貨,任真毫不生氣,聽出楊老頭的關切之意,若有所思,“我果然沒猜錯,那日在雲遙宗外,你就已經看破我的身份。”
楊玄機面露譏諷,“繡衣坊主?你有什麽好神氣的?當初我警告過你,好好活著,這最重要,你為什麽還是自作聰明,非要當別人手裡的攪屎棍!”
這個比喻非常恰當。北唐朝局昏庸,上下沆瀣一氣,說穿了,就是一灘屎坑。南晉利用任真來攪亂北唐,不是攪屎棍,又是什麽?
從一開始,楊玄機就看透全局,所以在雲遙宗外現身相見,規勸任真放下仇怨,隱遁江湖。可惜任真置若罔聞,執意要進長安復仇,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楊玄機板著臉,教訓道:“我如果沒猜錯,接下來,你是不是還要奪取北唐軍權,收攏軍心,趕走南晉後,再回師去攻打京城,殺死你最大的仇家?”
任真默然。
這個瞎子,眼光太毒辣了,既知曉自己的秘密,又推測出全盤計劃,儼然把一切都看穿。
楊玄機歎了口氣,恨鐵不成鋼,“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你明知自己是別人手裡的刀,為何還要按照他的步驟走下去?這盤棋,你贏不了他的……”
任真默默聽完,終於開口,望著楊瞎子的面容,說道:“我承認,我心懷憤恨,想報血海深仇,所以把武清儀當成敵人,順了南晉的意。但是,你說讓我隱遁江湖,不涉世事,這可能嗎?”
他攥著拳頭,臉色陰森可怕,嘶吼道:“你最清楚,我的體內被種下毒蠱,還是在最關鍵的部位,遲早都會爆發!隱遁江湖?天下雖大,你讓我逃到哪裡!”
楊玄機無言以對。
他仰起頭,翻動著眼皮,於是,任真生平第一次看到,他睜開那雙被刺瞎的眼眸,異常猙獰。
他知道,任真說的很對,魚餌從被穿上魚鉤的那一刻,所有命運皆已注定,隨著亂世狂瀾而漂泊,無法掙脫。
爭論到這裡,已成死結,任真的情緒漸漸平複下來,眼神裡透著悲傷。
房間沉寂許久,他再次開口,說道:“楊老先生,我知道,你擔心我的安危,才現身相助。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既然你相信我,那就一一解釋清楚吧!”
楊玄機沉著臉,下意識想去抓鬼神幡,忽然意識到,這次沒帶在身邊。
任真盯著他的臉龐,好奇地問道:“我記得,以前你的面容很蒼老,白發凌亂,怎麽一轉眼,年輕了這麽多?”
楊玄機嗤然一笑,“就隻許你易容打扮,不準我改頭換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