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得到太一生水後,顏淵便毅然放棄本命修行,心無旁騖地改煉這門道家絕學。
若是普通功法,能在戰鬥時凝結成水珠,射出一滴後,還有十滴,百滴,千滴……只要武修的真力未枯竭,便可以做到無窮無盡。也正因如此,每滴水珠都稀松平常,做不到獨一無二,那些功法才變得爛大街,入不了頂尖之流。
太一生水,追求精一。一人隻生一滴水,要用一生精力去供養。
就像蚌養珍珠一樣,武修傾盡無數心血,才能將極細微的真水養大,漸漸凝聚出強悍威力。一旦真水被毀,此人數十年的修行便前功盡棄。
覆水難收,長春真人的出手,摧毀了顏淵半生的修行成果,可以說是非常殘忍的打擊。今日過後,失去最強倚仗的顏淵,即使境界不受損害,戰鬥力也會暴跌,一下子淪為最弱的大宗師。
顏淵悲痛欲絕,嘴角血跡不斷下滲著,憤怒地咆哮道:“賊老天!我到底做錯了什麽,你為何總是戲弄我,讓我遇見這些陰險狡詐的老東西!”
半生心血成泡影,這如何不令他憤恨。
他先是拜董仲舒為師,初露鋒芒時,一日之內連破三境,便遭到董仲舒的忌憚。其後,他無意中察覺,天人感應爐是董仲舒的本命,對所有儒修皆有致命壓製,嚇得他不敢再修煉,秘密墮回三境,成為誓不過三的異類。
其實,董仲舒何嘗不是老狐狸,天人爐的手法跟長春真人相似,也是用來牽製住門下弟子,防止有人跳出他的控制,跟他反目成仇。
只不過,顏淵跟董仲舒朝夕相處,幸運地看破了這個秘密,躲過一劫。
他拜長春真人為師,以為碰見改弦易轍的大機緣,又哪能想到,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長春真人的手段更狠絕,竟然還藏著收回真水的手段,一藏就是二十年,從來未使用過。
到頭來,他還是沒能避免被算計的厄運。
聽到他不甘的怒吼,長春真人訓斥道:“顏淵,並非貧道陰險歹毒,而是你咎由自取。剛才貧道好言相勸,數次勸你離開此地,你卻執迷不悟,豈能怪罪到別人頭上!”
自作孽,不可活,如果顏淵識趣離開,便不會生出此時這一劫。
顏淵面容陰冷可怖,死死盯著長春真人,咬牙切齒地道:“丘處機,你算什麽東西,還想在我面前說教!你得意的太早了,我就算沒有太一真水,也還是八境大宗師!”
他緊攥拳頭,邁步向前,渾身殺氣衝天。
“哪怕是赤手空拳,我照樣能殺死你,用你的性命來償還!”
他說得不錯,境界之間的鴻溝是真切存在的,這點毋庸置疑,不會因為一滴真水的消亡而改變。長春真人只是剝奪了他的最強神通,這並不意味著,他已經失去優勢,無法威脅到眾人。
痛失真水,徹底激起他的殺心。無論如何,他今天也要殺死長春真人和小不起。
長春真人站在原地,沒有退縮,眉頭深皺起來。早在動手之前,他就提前想到,一旦剝奪真水,他跟顏淵將結下深仇大恨,危機不僅沒有解除,反而更加深重。
他抬起左手,一邊示意眾道士結陣,一邊沉聲說道:“顏淵,我還是那句話,覆水難收,你現在收手還來得及。否則,接下來你失去的,就不止是一滴水,而是一條命了!”
“是麽?”
顏淵眼眸通紅,這位素來儒雅隨和的大先生,生平首次如此暴怒。畢竟,他人生中第一次被人算計,就是被人剝奪走賴以生存的神通。
“死到臨頭,你還在裝腔作勢,妄圖把我嚇走。太一生水是你教的,你可以奪走它,除此之外,咱們別無交集,你還有什麽本事,能威脅到我這大宗師?”
說著,他步步逼近,提起緊攥的拳頭。
八境修為全部運起,只見儒家的浩然真氣澎湃而出,匯聚在拳芒之上,精純而剛硬,散發出異常強大的氣息。毫無疑問,這奮力一拳轟出,只要擊中目標,就算準八境的長春真人,也沒法承受下來。
但是,長春真人泰然而立,神情堅定果決,仍舊沒有要躲的意思。
“不見棺材不掉淚,既然你死不悔改,貧道就只能成全你了!”
他心裡清楚,接下來的這次交鋒,將直接決定全真道未來的存亡,絕不容有失。為了博取一線勝機,他不僅要全力以赴,更要以命相搏。
只要能讓全真道振興,重現曾經的輝煌,他就算是赴死,也能含笑瞑目了。
他伸出左手,抓向身側的空間,在真力拉扯下,空間頓時扭曲變形,出現一道很古怪的漩渦,裡面一片漆黑,看不見任何事物。
顏淵見狀,不由一怔,警惕地盯著漩渦,耐心看了半天,沒有察覺出異樣,也沒等到後續更多的變數。
真的只是一道空間漩渦。
顏淵見久久沒有動靜,終於放下心來,攥拳逼近長春真人,冷笑道:“你擺出這副寒酸架勢,是想把我吸進漩渦,還是想把我嚇走?”
長春真人巋然不動,認真地道:“只要你敢近前,它就能把你吸進去。”
顏淵不為所動,走到漩渦前方,然而,漩渦並未像長春真人說的那樣,散發出絲毫帶有威脅性的氣息。看情形,他果然是在故弄玄虛。
顏淵眉尖一挑,額頭的青筋隨之遊動,表情格外猙獰。
“你是在找死!”
他猛然踏步,那隻拳頭轟砸向長春真人,真力破空,衝擊出一道劇烈的氣浪。
長春真人不躲不避,竟然挺起胸膛,選擇正面承受這一拳!
轟!拳力如潮水,淋漓盡致地爆發出來,瞬間砸在胸膛上,使其深深凹陷。強橫的真元繼續灌輸進去,以這拳坑為中心,迅速長春真人全身擴散。
隨著哢哢清脆聲響傳出,他體內無數骨骼斷裂。
他臉色雪白,渾身開始劇烈顫抖,卻硬是咬著牙,不肯後退一步,嘴角流出的鮮血如注,看起來非常淒慘。
劇痛襲身,他已經沒有力氣說話,只是盯著面前的顏淵,眼神瘋狂。
他在心底默念一句,“師弟,全靠你了!”
……
……
天壇某處僻靜牆角,有一座廢棄的假山,平常毫不顯眼。
此時,這座假山已被人移開,在地面露出一個黑漆漆的洞口。走近前便會驚訝地發現,洞裡竟然鋪著一條石階,通進幽深可怖的地底。
從這條石階往下走,用不到半個時辰,坐落著一座寒潭。
奇妙的是,寒潭明明藏在地底,不見天日,潭水卻散發出乳白色的光澤,靜謐波動著,很是好看。
少有人知曉,這就是儒家的天字脈泉。
天壇歷來是帝王們祭天的專用場所,祈求上天保佑國運昌隆,天字脈泉藏在此處地下,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數月前,南晉強者奇襲時,董仲舒陷入苦戰,就曾動用過此泉的靈氣。(第263章)
此時,進入脈泉的通道被打開,顯然已經有人進去。
一名黑衣老者立在寒潭旁,正用雙掌抓向脈泉上方,維系著一柄凝成許久的真氣巨劍,遲遲沒有發作。
正是鳳首李雲龍。
他遵照師兄長春真人的吩咐,在地底潛伏了半個時辰,這柄巨劍便凝結了半個時辰。由於無法確定合適的刺殺時機,他只能一直蓄勢待發,不敢懈怠大意。
他體力消耗嚴重,只能苦苦支撐著,額頭上滿是汗水。
作為全真道的頂梁柱,他和師兄都修煉過《參同契》,達到明兩知竅的層次。只要師兄心意一動,向他傳遞配合求援的信號,他就能根據定位感應,迅速將這柄巨劍刺殺出去,穿梭空間,趕到師兄身旁。
在邙山伏擊戰中,任真就曾運用此法,萬裡借劍,重傷無心。
他躲在這裡,就是在等待師兄的信號,兩人聯手出擊。
就在快精疲力盡的時候,他在心底感應到師兄的求救,頓時打了個激靈,精神大振。
李雲龍一跺腳,疾速將這柄巨劍投擲出去,嘴裡罵道:“他娘的,磨嘰大半天,總算輪到老子開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