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時間,足夠他去做很多事情,平定北海叛亂。對他而言,動用武力剿滅叛軍,絕非最好的選擇。
畢竟從一開始,他就清楚,這支龐大軍隊是由難民聚集而成,他們流離失所,被迫投奔北海,實屬無奈之舉。要對這群人大舉殺戮,他於心不忍。
他既然把難民引上起義的道路,就得為他們著想,以和平方式化解大規模的戰爭。所以,必須先暫時停戰。
楊靖不再猶豫,當即應允,“好!既然您這麽說,我就算豁出性命,也會兌現承諾,為您拖夠時間!”
任真肅然起敬,站起來朝他作揖行禮,“如此就有勞了,我先替數十萬將士謝謝你!”
楊靖不明所以,跟著起身,有些局促,“您這是……”
任真笑而不語。
慎重起見,他還不能完全信任楊靖,將整個計劃和盤托出。讓此人退兵停戰,也是相對穩妥的選擇,不必擔心對方使詐。
楊靖見狀,便不追問下去,卻也沒告辭,朗聲說道:“今番良晤,豪興不淺,難得江湖重逢,在下有幾句肺腑之言,想說與恩公聽。”
說這話時,他用余光瞥向旁邊的海棠,顯然是在暗示任真,應該屏退左右。
任真看在眼裡,淡淡一笑,“先生有何見教,但說無妨。”
楊靖表情莊重,沉聲道:“初次相遇時,我曾請教過,您要走的路是什麽,當時您閉口不談。那時雖有外患,好在皇朝內部尚穩,您的處境也算安定,我不便多說什麽。
時過境遷,如今卻大有不同。群雄並起,舉世伐武,朝廷已岌岌可危,傾覆只在朝夕之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試想,一旦京城被攻破,皇朝不複,以後您將如何自處?”
他一邊說著,一邊觀察任真的臉色。
“當然,您別誤會,我並非想遊說您倒戈,更不敢質疑您的軍事才能,我只是認為,武氏已喪失民心,八方皆敵,您也該給自己留條退路,沒必要死心塌地,在那女人身上孤注一擲。”
他單純地以為,任真情願替女帝賣命,跟武唐皇朝共存亡。
任真眨了眨眼,不動聲色,“你想說什麽?”
楊靖沒從這話裡判斷出情緒,索性開門見山,“我想說,您手裡握有大軍,就佔據主動權,不必把立場表露太明確,得罪其他勢力。您可以坐觀風生水起,進可攻,退可……”
說到進時,他手指向北,說出退後,他沒再說下去,而是右手用力一頓,指向南方。
任真聽懂了,眉尖一挑,“讓我也謀反?”
楊靖不置可否,笑眯眯地道:“我可沒這麽說。不過,縱觀全局,從兵力分布來看,您算是第十七路。”
討武義軍共有十六路,只要任真願意,當然可以成為第十七路。
任真坐回主位,目光閃爍,不知在想些什麽。
楊靖以為他在猶豫,趁機鼓動道:“自立門戶,絕對勝過寄人籬下。您替朝廷出生入死,即使大功告成,最後又能收獲什麽?無非是兔死狗烹,鳥盡弓藏罷了。
但是,如果您選擇靜觀其變,跟北海義軍對峙不動,坐視群雄逐鹿中原,顛覆武唐皇朝,那麽,您將會成為一方諸侯,而且是實力最強的那位!
反過來說,如果朝廷使出雷霆手段,將南方大軍盡數調回,就算能平定眾多義軍,您也不必擔心朝廷問罪,畢竟,是你擋住了最凶猛的北海一路,不僅無過,而且有功,豈非萬全之策?”
這些道理,任真心裡透亮,只是沒表露出來而已。難得楊靖有這份心,想替他出謀劃策,找到最明智穩妥的選擇。
他抬頭看著楊靖,問道:“在你眼裡,怎樣才是對北唐最好的局面?為了一己私利,任由群雄割據,重回春秋亂世,民不聊生,那我豈不是千古罪人?”
楊靖頓時語塞。
任真繼續說道:“你心裡想的,只是救眼前的難民,有沒有想過,得救整個北唐?我要是采納你的建議,冷眼旁觀,令天下大亂,那麽,我跟你們要討伐的武氏並無區別。”
楊靖緩過神來,凜然答道:“不,恩公以蒼生為念,這便從根本上勝過那婦人。我們起兵伐武,是要另立明主,您能這麽想,必然是最佳人選,我願擁您為君王!”
說罷,他跪倒在任真面前,姿態虔誠。
任真俯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起來吧!心意我領了,但我不需要你的效忠。我有自己的判斷,不會走你提供的這條路。”
他想廢黜女帝不假,不想北唐大亂也是真。若非如此,他根本不必煞費苦心,直接率軍起義就是了。他要保住北唐,竭力避免亂世形成,就得先平定叛軍,過後再殺回京城勤王。
他不會作壁上觀,唯恐不亂。他的初衷決定了,接下來停戰的半個月裡,他的目標並非南方的京城,而是這路叛軍的巢穴——北海。
他陳白袍能想得出奇襲,我任真難道就想不出來?
只要他輕兵偷襲,直搗黃龍,搗毀北海老巢,此地的叛軍就喪失根基。糧草斷絕後,叛軍會不戰自亂,難民們失去了從軍動力,只能乖乖投降。
兵貴神速,他的行動要快。
見自己的提議被否決,楊靖神色一黯,起身說道:“既然您心意已決,我就不再多嘴了。您放心,我這就回營,跟郭康合計退兵的事!”
說罷,他行禮告辭。
望著他遠去的身影,一直沉默的海棠開口,輕聲說道:“其實,他的建議不無道理,你沒必要插手叛軍的事。”
她看得出來, 任真率軍迎戰北海叛軍,並不是在演戲,而是要動真格的。與其拚得兩敗俱傷,還不如虛與委蛇,成為一方諸侯。
任真面帶苦笑,搖頭道:“你不明白,想擁立新君,也得名正言順才行。把武清儀殺死,皇位就只能落在高家身上。北海這一趟,我不得不去。”
他眼眸微眯,寒光綻放,“北海蟄伏多年,以龍興之地自居,始終是朝廷的心病,不敢拿他們開刀。這次我親自去,一定要恩威並用,根治這塊頑疾!”
海棠若有所思,問道:“聽你的意思,皇帝人選有著落了?”
任真點頭,在她面前毫無隱瞞,“是襄王高澄的遺腹子,如今還在秋暝山。我要派人把他接來,再帶去北海,讓這北唐天下認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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