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回到軒轅部落時,已是後半夜。
族人們見狩獵隊伍遲遲未歸,都在焦急地等著消息,此時軒轅大風獨自返回,而且身負重傷,令大家感到震驚和悲痛,哪還有心思睡覺,立即召集核心骨乾議事。
好在這次遇襲的損失不算很慘重。軒轅破旨在殺死兄長奪權,不敢驚動太多族人,所以,他引誘軒轅大風外出打獵時,僅僅帶了數十人,部落的主要戰力沒受折損。
眾人圍坐在篝火堆旁,靜靜聽軒轅大風講述事件經過。部落的大祭司則坐在他身後,動用部落秘法替他療傷。
這大祭司年逾古稀,披一件黑袍,渾身氣息陰森。他高大精瘦,老臉布滿了皺紋,如同刀割一般,在火光照耀下,顯得分外滄桑深邃。
作為族長的救命恩人,任真沒有回避,被奉為上賓旁聽。
雖然已有預感,他還是心生失望。
按照他對荒族固有的印象,這些人生長在深山大澤裡,跟毒瘴猛獸抗爭,修為應該都會很高,然而此時,他發現在座的都是六境武修,只有大祭司和軒轅大風邁入七境。
前半夜他還以為,影月部並未出動頂尖強者,只是輕裝潛入軒轅部的地盤,現在看來,他們的戰鬥力都差不多,也是以六境為主。
作為最龐大的九座部落之一,才有兩名七境,這跟他預想的不同。他忽略了關鍵的一點,荒川氣候惡劣,本就不適合人類生存,更沒法大規模繁衍擴張,整個荒族始終維持在十余萬人,這是受自然環境和資源限制的。
荒人艱難謀生,能修行便殊為不易,再想湧現大批七境強者,這太不現實。換個角度想想,連中原兩朝的七境人數都不多,荒族要是強者雲集,早就進擊中原,稱霸大陸了,何至於龜縮在荒僻一隅。
所以,任真坐在荒人中間,有種鶴立雞群的感覺。論年齡,他絕對是最年輕的那個,但論實力,他僅次於大祭司和族長,又備受這群中老年人敬重,像是老江湖一樣,兩者之間反差極大。
好在他只是旁聽者,不用發表看法,只需默默喝水就行。
他以前曾聽牧雲說過,大祭司負責主持祭祀,祈求上蒼庇佑,是部落裡地位最高的人,甚至凌駕於族長之上,這會兒親眼所見,發現大祭司說話的分量確實最重。
這老者叫軒轅坤,看起來比較內斂,幾乎不發言,但是每次一開口,連軒轅大風也會主動停下來,認真地聆聽他的意見。
他隻說過幾次話,給任真留下很深的印象。
第一次是在聽說影月部潛入時,他立即打斷軒轅大風,命令幾位族老連夜率人加強警戒,防止影月部傾巢出動,趁夜色偷襲;
他很謹慎,反應也很靈敏,確實存在被偷襲的威脅,不過,他此時不知道,這裡面還涉及到龍喉部,影月部不敢貿然出動。
第二次是說到任真以一敵眾,用龍喉部的鎮魂刀殺敵時,軒轅坤明顯動容,追問了幾句,看向任真的眼神很複雜。
他意外於龍喉部的人會卷進來,更震驚的是,以任真的小小年紀,竟如此強勢,能力挫群雄。他不免有些忌憚,害怕任真對自家部落居心叵測。
最後一次,是聽說伏天念被擒,他情緒非常激動。屈指算來,軒轅部已有三百多年未出天命者,這通常會被認為,是部落祭司失職,沒能博得神祇眷顧。尤其是影月部的祭司,跟軒轅部為敵,總在神農大典上嘲笑他們。
一聽說影月部的天命者被擒,他頓覺出了這口惡氣,說不出的舒暢。現在好了,影月部失去天命者,被他們軒轅部擒住,這是更大的恥辱,等到年後的神農大典時,他就可以盡情回擊對方。
他認真聽軒轅大風講述戰鬥過程,老臉上首次流露出對任真的尊敬之意,其他部眾更是深感震撼,他們不敢相信,憑一把鐵刀就能生擒天命者。
用了半個時辰,軒轅大風說完事情始末,便開始下達命令,如何懲罰軒轅破的家屬,如何加強對影月部的布防等等,都是部落具體事務,任真懶得再聽。
一切安排妥當後,眾人散去,大祭司軒轅坤卻沒走,留下來跟任真攀談。
他面容和藹,不像對待族眾那樣嚴厲,笑眯眯地道:“小兄弟,龍喉部的事,我以前在中州城聽別人說過。你們部落有個神秘少年,名字好像是叫昆,跟你一樣,也厲害得緊,你倆是不是近親啊?”
很顯然,他是想試探任真的底細,確認他是不是龍喉部的人。
任真面色平靜,心裡忍不住吐槽,我叫昊,他叫昆,一個“日天”,一個“日比”,可不是親戚麽。
他嘴上大意不得,微笑道:“老前輩,咱們雖然友好共處,但涉及到神農大典,勢必還要競爭一場,您還是別試探得好,免得讓晚輩為難。”
軒轅大風坐在旁邊,也笑了起來。
他在路上已經聽任真“坦白”過,便自以為知情,打圓場說道:“就是!叔,昊兄弟遠來是客,又是我的蒙塔,咱們這樣打聽底細,不是待客之道。”
軒轅坤白了他一眼,臉上笑意不散,呵呵說道:“是這個理兒,叔就不再多嘴了。對了,小兄弟,既然那女娃成為你的奴隸,老朽有一事相求,還得麻煩你賣個面子。”
任真問道:“何事?”
軒轅坤說道:“不瞞你說,這幾百年來,我們軒轅部不得天眷,遲遲未出天命者,身為本代祭司,老朽也難辭其咎。我想,是不是部落在獸血洗禮的儀式和方法上出了茬子,才造成這樣的後果……”
他乾咳一聲,沒再說下去,相信以任真的聰慧,應該能明白他的用意。
任真眨了眨眼,答道:“老前輩若想找伏天念問話,這是小事一樁,我豈敢不答應。不過嘛,你如果拿她作實驗,傷害到她的話,嘿嘿,我還真有點舍不得……”
他本來不太在乎伏天念的死活,聽軒轅坤這麽一說,就敏銳地察覺到,這裡面有利可圖,說不定他能從中大賺一筆。
果然,軒轅坤老臉微僵,猜出了他的小心思,決定開門見山。
“不妨直說吧, 我確實是想用她的血做實驗,不過,不會傷害她的性命。你是風兒的蒙塔,就是我們部落的蒙塔,我理應報答酬謝。不如這樣吧,只要你肯幫我這個忙,讓我研究她幾天,我索性破例傳你本族的絕學!”
本族絕學固然珍貴,但又哪比得上天命武者。自古人才興邦,軒轅部始終不出天命者,再這樣下去,遲早會低頹沒落。難得有這種拿天命者做實驗的良機,他當然舍不得錯過。
任真聞言,呵呵一笑,“老前輩,軒轅絕學就算了,那是你們的命根子,我身為龍喉人,不敢有半分覬覦之念。再說,修行貴在專注,光是我們本部的功法,都讓我耗盡心神,實在沒精力再學別的了。”
“哦?”
軒轅坤眼眸微眯,心裡暗道,這小兔崽子倒是精明得很,知道我懷疑他前來的動機,不肯露出狐狸尾巴。我倒要看看,你還想耍什麽花招!
任真話鋒陡轉,一臉憨厚,“不過,我要是白幫你這個忙,好像又不劃算。不如這樣,你能不能讓我瞅一眼滅運圖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