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則不算複雜,考官讓考生們在林海邊緣散開,準備聽候指示入林。
這時,尖銳的鳴嘯聲響起,一道煙花從林海深處竄出,在高空中炸裂。幾乎同時,腳下大地微微顫動起來。
那座設置迷霧的大陣啟動,幽深森林裡迅速彌漫出乳白霧氣,急遽擴散向四方,很快,眾人視野內便白茫茫一片,再看不見那些墨綠的參天大樹。
“好了,你們可以進去了。每隔一段時間,會有指示方位的磬音響起,當煙花再次綻放時,就意味著測試結束了。”
時不我待,考生們紛紛動身,消失在濃鬱白霧裡。只剩任真一人,還站在原地,望著茫茫霧氣失神。
“題目是我出的,根本不可能難住我。我雖然只有五境修為,但神念之強,足以匹敵六境,感知磬音綽綽有余。而且,迷霧遮望眼,也只能擋住肉眼凡胎,豈能瞞過我手心的天眼?”
天眼一開,這漫天霧氣就仿佛不存在,林海原貌都呈現在他眼前。消除掉方位干擾後,屆時他只需聽到一次磬音,確定目標方位即可,用不著反覆感知定位。
“要拿第一,根本沒有難度,問題是這些虛名毫無意義,只會引起非議。我現在的身份是吹水侯首徒,真憑五境修為拿到第一,他們心生嫉妒,反而會懷疑主考官徇私舞弊。”
想通這點,他負手走進林海,閑庭信步,不急於前進。
“還有一條規則,那名下屬沒有直說。待會考生出林的先後順序,將成為小組賽的劃分依據。出林用時越少,實力就越強大,為了避免過早出現強強碰撞,他們最初分到的小組對手也會弱很多。”
他既是考官,又是考生,提前知道後續情形,卻並未因此搶奪第一。
他參加武試,不是為了金榜題名,隻想跟真正的強者切磋,積累戰鬥感悟和經驗。既然如此,能分到死亡之組便求之不得,豈會畏懼那些勁敵,生出退縮之意?
“倒是那兩個徒弟,不讓人省心。大朝試憑實力說話,只看真實表現,可不管你天賦資質如何。他倆還太年輕,難免要靠我出手相助。”
想起崔鳴九和夏侯霸,他無奈地搖頭。
他雖然追求公平,但公平永遠是相對的,讓未來有利於社稷的人晉級,才是真正的公平。
崔鳴九心性正直純良,公私分明,以後有崔家支持,便於治理北唐的商貿經濟,眼前實力雖弱,但不能不錄取;夏侯霸身後是夏侯家,涉及到他在國戰的布局,同樣也得力保。
所以,他昨夜交代過替身,稍後在分組時,還是要出面偏袒這兩人一些,將他們分配到偏弱的小組裡。
至於墨雨晴,他確實同意她參加朝試,然而,由於京城最近發生太多事,他不得不派她去聯絡秋暝山,原先的計劃只能作廢。這樣也好,他能省不少心。
這時候,一道洪亮的擊磬聲從空中傳來,振徹林樾,令霧裡的眾人心神一震,競爭真正開始了。
這道磬音極為悠揚,沒有迅速消弭,而是漸漸變弱,在考生的神念感知裡逐步淡卻,給他們以追蹤和判斷的時間。
迷霧裡,不同方向的眾人聞聲而動,都快步如飛,按自己的感知朝磬音尾聲追去。
不同人的神念強度不同,方位判斷也就不同。最初,磬音極強,大家奔跑的方向還大概一致,隨著磬音消退,很多人的感知就出現偏差,偏離了正確的軌道,各自往錯誤的方向奔跑。
林海極遼闊,考生們分散開後,出發地不同,能遇到別人的概率本就很小。即使能遇見,也沒人敢確認,自己的判斷就是錯的,別人才是對的。
所以,他們只能相信自己,明明看到有人往右跑,也執意轉道向左。
天才在左,瘋子在右。嗯,我就是天才,你才是瘋子。
磬音完全消失後,考生們的方向感徹底亂了,往哪裡跑的人都有,像是沒頭的蒼蠅,到處亂撞。
這副情景呈現在監考官們眼裡,顯得非常滑稽。
不過,也有一些人,感知力雖弱,但很明智,只要方位開始模糊,猶豫不確定,就立即停在原地,等候下一次磬音,而非冒險激進。
任真穿梭在林中,看到這些站在原地待時而動的人,不禁心生感慨,還是這種實際測驗,最能有效監測出考生的綜合能力。
很多人固然有實力,可惜卻沒腦子,明明已經朝正確方位邁出九十步,但不懂得理性分析,急於求成,貿然嘗試最後十步,結果只能是功虧一簣,在最後關頭跟勝利擦肩而過。
臨危不亂,並非誰都能做到。疾風知勁草,板蕩識忠臣,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任真朝正確方向走了一會兒,擔心自己領先太多,成績太優秀反而不好,於是在一株大樹下歇息,等候下一次磬音。
就這樣,每有一次磬音鳴響,他就前進一段,在神念和天眼的雙重配合下,既不偏離方向,也不急於趕路。
在第九次磬音過後,他終於走出林外,達到目的地。
一張方桌擺在那裡,桌上放著一隻沙漏,一疊紙,一名監考官坐在桌後,正笑眯眯地注視著他。
“恭喜你,過關了。”
任真一邊走上前,一邊環視四周,發現除他之外,已經完成測驗的考生居然只有三人,不禁大失所望。
媽的,老子白白等你們這麽久, 你們是我帶過最差的一屆!
那名考官看出他的失望,有些意外,於是鼓勵道:“你排在第四,成績非常優秀。你看,另外三人都是六境,而且年紀比你大。”
這人怕他不信,將手裡的紙遞給他,讓他看上面的登記信息。
“你叫什麽名字?年齡幾何?”
任真接過來,眯著眼眸看時,漫不經心地答道:“任真,今年二十四。”
那考官婆婆媽媽,驚訝地道:“哎呀!難怪如此優秀,原來是侯爺的高徒!我看你玉樹臨風,風流倜儻,哪有二十四的樣子,嘖嘖,分明是……”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然而任真無暇理會,凝視著名單上的三個名字,神情微凜。
“不愧是雲榜,沒叫我白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