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劍如水,在滴著血。
從宮城背後突然冒出,捅他一劍的是個女人,眼神冷冽如水,嘴唇鮮紅似血。
宮城渾身冰涼,痛得劇烈戰栗著,轉身望向這女人,驚悚得說不出話來。
作為五境強者,他的感知力和警惕性都很強,因此他怎麽都想不明白,這個同為五境的女人,何以能鬼魅般出現在身後,令他毫無察覺。
“你……”他握住腹中那柄寒劍,痛苦地跪倒在地,無力掙扎。
這種無聲的偷襲,最為致命。現在他總算明白,任真怒吼那一聲,就是命令這女人來殺他。可惜為時已晚。
女人一把抽出寒劍,再一劍直接將宮城攔腰斬斷,像砍蘿卜一樣,出手狠辣利索。
可憐宮城枉為一代湘北梟雄,最終死得淒慘落寞,甚至沒有半點招架。
女人名叫張鳳霞,是金陵梧桐樹下的那個俏寡婦,也是跟任真最熟稔的鳳梧堂元老。
這次行動,任真帶了兩名護衛,一明一暗,她就是那個暗招。
任真的手眼不僅能易容,還能抹除別人的身形,讓對方如隱身一般隨意出入。
當初帶顧劍棠出城,今夜帶她來跟青幫碰頭,用的都是這一手。
當然,這種手段也並非毫無約束,無法大肆使用。每次出手,最多只能讓兩人同時隱形,而且還有時間限制。
若非如此,任真沒必要讓鳳梧堂潛伏在江對面,早就全體隱身逼近了。
張寡婦偷襲得手,便迅速轉身,臉色陰沉得快要滴出水來。
在同一時刻,不遠處的任真正在硬接宮城的強大命字,他若有何閃失,鳳梧堂必會變成坊裡最大的恥辱,而她就是罪魁禍首。
凝視著那道本命“難”字迸出的浩然真氣,她心裡萬分懊惱,悔不該聽從命令,置坊主的安危於不顧。
一名三境武修,能抵擋五境強者的本命碾壓?她的心情跟徐老六一樣,陷入了絕望。
然而,正大“難”臨頭的任真並不這麽想。
剛才他果斷下達那個命令,一方面是因為,那是偷襲的最佳時機,更主要的是,他真的很想試試儒家本命字的威力。
左掌右劍,同時轟出,他迎“難”而上,不懼強“難”。
左掌間,天眼神光綻放,似耀眼閃電。
右手劍使的是劍六蛟龍,傾盡全身真力,畢於一役。
他這背負時代氣運的天命之子,豈肯輕易畏避一個儒家難字!
轟!
古字砸落,跟任真轟出的攻擊碰撞到一起,爆發出一片熾烈的青色華光,震蕩空間,湮沒了江畔。
連正在廝殺的眾人,都不得不停下戰鬥,伸手遮擋這刺眼的豪光。
劍意和儒意,都氣韻綿長,兩者碰撞產生的衝擊力實在太強!
當青光漸漸散退,所有人的目光同時望向那裡。那個少年既敢正面抗衡,現在又如何了?
只見,青光之中,一道身影掣劍而立,衣袂獵獵飄揚,滿頭烏發狂舞,氣概桀驁!
在他身畔,原本被凍得堅硬如鐵的土地,以他為中心盡皆皴裂,被那股偉力硬生生震出無數裂痕,宛如蛛網一樣,輻射向四周。
狂風吹過,那些碎土被吹散到空中,煙塵彌漫。
少年抬起袖子,擦拭著嘴角鮮血,朝這邊走來。
雖然神魂激蕩,好在沒有遭受嚴重創傷,任真判斷得不錯,五境強者再強,也不可能隨手將其一擊斃命!
看到這副情景,
張徐二人心裡壓力陡然釋放,不禁喜極而泣。還好坊主沒事,不然他們萬死莫贖。 他二人奮力衝出,來到任真面前,緊緊護衛左右,不敢再出任何閃失。
便在這時,江面上疾風凌厲鳴嘯,數十道黑影閃爍虛空,顯現在眾人視野之內。
鳳梧堂的援兵終於來了!
任真見狀,喜形於色,再也無法克制住激蕩的神魂,眼前一花,跌倒在地。
剛才形勢危急,他必須強裝淡定,實際受到的衝擊並不小,身體已極度虛弱。
張徐二人大驚,急忙倒退而回,查探任真的狀況。
眼看遠方敵援將至,史火龍情知大事不妙,走為上計,於是長嘯一聲,趁機踏空遁逃。
“回幫裡!”
好漢不吃眼前虧,他只要逃回幫裡,跟上萬幫眾待在一起,就安全無憂。過後他再聯絡汪惜芝,稟報今夜之事,到時候汪家自有計較。
任真坐在地上,臉色蒼白,望著他遠去的身影,焦急地催促張徐二人,“你們別管我,快去殺他!”
今夜若是讓史火龍逃走,將會衍生太多無法預料的變數,難保不會破壞任真的大計。
事到如今,最正確的對策應該是,殺掉史火龍等人,防止走漏風聲。
如此一來,就可以同時易容成史火龍和宮城二人,聯手誘騙青幫眾人,把暗殺刺史的罪名結結實實地套在汪惜芝的頭上。
張寡婦這才醒悟過來,必須除掉史火龍,只是這時對方早已逃走, 哪還看得到半點蹤影!
任真無奈,在徐老六的攙扶下站起來,歎了口氣,“縱虎歸山,誰知道他會跟汪惜芝說什麽!看來暗殺嫁禍這步棋是行不通了……”
張寡婦聞言,單膝跪地,低著頭沉默片刻,黯然道:“是屬下失職,請坊主責罰!”
作為今夜行動裡暗藏的殺招,她不僅沒能保護好任真,還讓史火龍趁機溜走,兩次關鍵時刻的判斷都出現了失誤,確實要數她的過失最大。
任真擺了擺手,現在說這個還有什麽用,只能從長計議了。
“起來吧!這次也怪我失算了,沒料到會有宮城攪局。不過,咱們也並非一無所獲,至少除掉了汪惜芝的心腹智囊。”
張寡婦還是跪在地上,沉默不起。
這會兒功夫,江對面的援兵趕來,為首的正是莫雨晴和老王。
看到任真嘴角的血跡,莫雨晴臉色頓時慌亂,顫聲道:“你怎麽受傷了?”
任真勉強一笑,示意問題不大,苦澀笑容尤為難看。
莫雨晴蛾眉緊蹙,轉身俯瞰著跪在地上的張寡婦,眼神寒冷。
“你們安然無恙,倒讓坊主身受重傷,鳳梧堂好大的本事!”
在她心裡,任真的安危就是對她最重要的事。現在他在下屬的保護下受傷,這怎能不令她驚怒!
張寡婦默默站起來,注視著臉色鐵青的莫雨晴,淡淡一笑。
“鷹視堂?好大的架子!”
她遽然抬手,掌風凌厲。
啪的一聲,耳光抽在莫雨晴臉上,清脆響聲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