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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眼通天》第二百四十六章 故人來
這一聲怒斥,如驚雷炸裂,打斷了崔鳴九的吟誦,將所有人的視線吸引過來。

 只見一名年輕書生拍案而起,闊步走向場間,朝崔鳴九瞋目而視。

 他峨冠博帶,器宇軒昂,看起來很有氣度,不知為何,他的清逸眉眼間流露出一股怒意。

 崔鳴九神色微慌,這首詩確實不是他做的,難免會有點心虛。但在這種場合下,勢成騎虎,他斷然不能老實坦白,將幕後的老師供出來。

 “閣下是何人?為何出言不遜,汙蔑我的清白?”

 他很困惑,這首詩是任真剛才當面相授,沒有外人在場,這書生是如何識破的?難道,《俠客行》並非老師所作,他也是抄襲別人的不成?

 一想到這點,他心裡忐忑不安,雖然不願接受,但隱隱感覺到,真相或許正是如此,否則,如何解釋老師能不假思索,賦詩如流?

 何晏見狀,喜出望外,對突然闖出來的書生點頭示意,笑眯眯地道:“師弟果然博學,竟連這麽冷僻的詩篇都曾讀過,愚兄實在欽佩!”

 他以為,《俠客行》出自某部名不見經傳的冷僻詩集,鮮有人知,故而被崔鳴九盜用後,在座眾人都無從察覺,幸虧有師弟博學多識,站出來指證。

 崔鳴九沉默,心裡陷入絕望。此人被何晏稱作師弟,肯定又是太學的門生,要是當眾道破出處,真相大白,那麽自己的名聲就徹底毀了。

 “偷雞不成蝕把米,老師抄詩幫我揚名,想不到,竟落得如此下場……”

 他沒猜錯,任真的詩確實是抄的,卻非抄襲這世間任何人的作品,而是源於另外一片大陸上那個叫做李太白的謫仙人。在這片大陸上,斷然不可能出現作品完全雷同的情形。

 既然如此,這書生又何以斷定,此詩是抄襲他人呢?

 難道他也是穿越而來?

 那是不可能的。

 帷帳後,任真面帶苦笑,凝視著外面那個怒氣衝衝的書生,無奈地歎了口氣,“原來你也在這裡……”

 這時,只聽那書生憤然說道:“諸位有所不知,這首詩的作者,是我的同窗好友,也就是如今的儒家小先生,蔡酒詩!我曾當面聽他吟誦過此詩!”

 話音剛落,滿座嘩然。

 在眾人看來,真相實在太意外了,此詩的作者居然是吹水侯!

 場間另一側,崔鳴九卻是傻了眼。蒼了個天的,這是大水衝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認識自家人啊!

 “我就是受老師所托,站出來念詩,你又替他打抱不平,以為我在剽竊他的智慧,這特麽算哪門子事!”

 他恨不得衝上去揪住書生,暴打一頓。

 夏侯霸站在任真身後,同樣哭笑不得,問道:“老師,那人真是您的朋友?”

 任真一臉沮喪,點頭說道:“不錯,他叫付俊傑,是我在西陵書院的師兄。以前,我經常騎牛賣酒,有次喝到興起,在他面前念過這首詩。想不到,他居然記住了!”

 當初,他剛頂替真正的蔡酒詩,混進桃山,借著酒意吟誦此詩時,路過付俊傑所在的梅園旁,還受到對方的一頓盛讚。(第77章,走牛觀花)

 他清晰地記得,當時付俊傑還開玩笑說,要拾他牙慧,拿這首詩充當自己的大作傳揚出去。

 沒想到,一語成讖。付俊傑進京趕考,今夜恰好在場,見到有人偷詩,這叫他如何不憤怒,義憤填膺地站出來,替好友討回公道。

 於是,釀成了現在這場鬧劇。

 付俊傑不明就裡,盯著欲哭無淚的崔鳴九,怒斥道:“連侯爺的詩作都敢公然抄襲,簡直膽大包天!你休想抵賴,現在就跟我去找他對質,真偽自現!”

 何晏幸災樂禍,趁機發難,“既是抄襲侯爺的大作,不能算數,按玲瓏宴的規矩,理應取消蔡酒詩的資格!付師弟,你快帶他去見吹水侯吧!”

 他心裡竊喜,腹誹道:“抄襲抄到自家人頭上,反倒被外人識破,吹水黨這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啊!”

 席間眾人紛紛出言聲討,斥責崔鳴九的卑劣行徑,要將他趕出玲瓏塔。

 “這……”

 崔鳴九進退兩難,情知付俊傑的本意並不壞,但在這種時候站出來攪局,無疑是在為西陵黨推波助瀾,偏偏自己又無力反駁,畢竟他說的是事實。

 形勢發展到如此地步,已不是他能擺平的。

 此時,一道淡漠話音幽幽飄出,令眾人心頭一震,“對質就不必了,本人就在這裡。”

 大家循聲望去,只見任真掀開帷帳,走了出來。

 這一刻,所有人心臟抽搐,臉上都浮出異常精彩的表情。這場晚宴為朝試考生準備,結果主考官也來到這裡!

 僵滯片刻後,他們總算緩緩過神來,陸續起身行禮。

 “晚生拜見蔡侯爺!”

 偌大玲瓏塔裡,回蕩著同樣的聲音,震撼人心。

 任真漫步在躬身的人群間,負手走向場地中央,說道:“本來我不想現身,破壞諸位的興致。但是涉及到一名考生的名譽,本侯不得不出面說兩句。”

 全場寂靜,無人敢出言回應,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崔鳴九和夏侯霸兩人,剛才都坐在那方雅間,此時吹水侯又從裡面走出來, 很顯然,他們三人是一夥兒的。既然同行,當事人都在場,還談什麽抄不抄襲?

 任真走到付俊傑面前,眼裡帶著會心的笑意,“付師兄,許久不見,沒想到你依然記得這首詩,師弟心裡很是感動。”

 付俊傑連忙行禮,同樣面帶笑容,“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如今您已是小師叔,不可再如此稱呼我。咱們西陵,這次來了不少你的熟人。”

 說著,他朝宴席一隅招手,數名青年迅速起身,朝任真頷首示意。

 為首那人高大健碩,威風凜凜,正是當初格竹的卓爾。

 趙千秋死後,他被放了出來,眼前換上鮮亮衣衫,穿戴整齊,渾身透著逼人的英氣。

 旁邊的冷雪、藍玉等人,任真先前也都見過,算是舊相識。

 而在卓爾身旁,趙香爐一身白衣如雪,跟任真隔空對視,笑意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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