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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眼通天》第二百六十章 今非昔比
以師弟稱呼任真,必是儒家賢哲無疑。

 眾人聞言,心裡感慨著,吹水侯年紀雖小,當真是萬萬招惹不得的大人物,今日算捅了馬蜂窩,不僅儒聖親臨,連他的師兄都來撐腰了!

 當他們循聲望去,看見那位風塵仆仆的中年書生時,更是震撼無言,隻好再次行跪拜大禮。

 來的哪是一方賢哲這麽簡單,更是昔日的大先生,如今的文聖顏淵!

 二聖同臨,都來給任真講學鎮場子,這場面簡直大到了極點,普天下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人,能享受如此盛大的待遇。

 在山呼海嘯般的問禮聲中,不少人替袁家感到絕望。什麽西陵黨,什麽太學,都只是聖人博弈的棋子罷了。既然二聖都想為任真出氣,這爺倆注定萬劫不複。

 同時,他們又暗暗慶幸,還好自己沒有貿然跳出來,找任真的麻煩,否則也絕無幸理。

 一別兩月,顏淵依然穿著那件洗得發白的灰袍,腰懸水葫蘆,裝束尋常。然而,他渾身氣息強大,神采飛揚,再不是那個毫不起眼的普通書生。

 為了封聖,跟董仲舒平起平坐,他已然破開誓言,晉入第八境。今非昔比,他隨意站在這裡,便給人一股可怕的壓迫力,已是名副其實的風雲強者。

 顏淵踏步走向高壇,笑容如沐春風,親切地道:“我雖跟小師弟素昧平生,但聽聞你在京城的大手筆,真是欽佩之至。放心,有大師兄在這裡,絕不允許任何人欺負你!”

 說罷,他微微側身,有意無意地瞥了董仲舒一眼。

 斜谷會戰後,這對師徒的矛盾公開,徹底達到白熱化,整個儒家隨之陷入分裂,展開激烈的內部較量。時至今日,顏淵揚眉吐氣,無需再隱忍,更不會忌憚董仲舒。

 事實上,這些日子裡,董仲舒一直都在躲避顏淵的追蹤。

 從八境圓滿跌落到八境下品,再到身負重傷,儒聖接連遭創,江河日下,早已不複有先前的實力。反倒是顏淵一日千裡,修為精進,逼近八境圓滿。

 強弱之勢倒轉,如今,顏淵的實力佔據上風,又身強氣盛,對董仲舒構成致命威脅。所以,他鍥而不舍地跟蹤董仲舒,試圖尋覓機會,出手殺死自己的老師。

 一路追趕至此,他沒有料到,董仲舒會來見新收的關門弟子。

 他雖不知,老師的葫蘆裡在賣什麽藥,但他生性謹慎,果斷選擇現身,倒要看個究竟。

 董仲舒皺眉,看出顏淵眼神裡的挑釁意味,陰陰地道:“你居然敢跟過來。”

 八境強者都忌憚長安城裡的朱雀大陣,害怕被其壓製修為。這座大陣,又是當年儒劍兩道聯手所設,儒家出面的正是董仲舒。

 所以,他雖不能無視大陣的威力,但多少對它有些熟悉,相對其他人而言,受到的壓製要稍輕。換句話說,在長安城裡,董仲舒佔據地利,師徒二人的差距會縮小。

 顏淵明白他的話意,回以溫和的笑容,說道:“你居然敢停下來。”

 他的神情裡充滿自信。即便受到朱雀陣壓製,無法施展全部修為,他也有信心戰勝董仲舒。老師在斜谷受的舊傷還未痊愈,這點他再清楚不過。

 董仲舒冷哼一聲,臉色陰冷如冰,不再理會。

 顏淵抬頭,認真端詳著任真的面容,說道:“剛才有人口出狂言,說就算是儒聖弟子,他也不放在眼裡。既然如此,小師弟,咱們別太大度,不能就這樣算了。”

 袁白眉聞言,瞳孔驟縮,險些當場暈過去。

 剛才他趾高氣揚,正是最狂傲之時,說這番話無非想貶低小先生,哪能想到還有大先生這一層。

 隻敬重儒聖,不把文聖當回事,他當眾把這種話說出來,顏淵豈有饒他之理。

 袁崇煥萬念俱灰,知道父親這句話捅了大簍子,一時半會圓不回來,倉皇跪在顏淵面前,顫聲道:“家父失言,罪該萬死,懇求文聖看在西陵書院的面子上,念他……”

 沒等說完,顏淵驟然轉身,臉上笑意瞬間消散,“虧你還記得自己是西陵人!”

 隨著二聖決裂,朝堂的東西兩黨也迅速站隊,成為兩人較量的一大戰場。

 當日封萬裡護送儒聖撤離,東林黨理所當然地站在儒聖一方。而趙千秋被儒聖罷免,引起西陵黨的記恨,他們甘心成為文聖手裡的棋子。

 既是顏淵的羽翼,袁白眉又說出這種糊塗話,確實不該。他只顧著搬出儒聖的交情唬人,卻忘了自己的立場,算是死有余辜。

 顏淵臉色一沉,訓斥道:“我提醒過你們,要以大局為重,將大唐利益放在首位,你們又是怎麽做的?我何時讓你們跟吹水侯在朝堂對峙!讓你們來這裡滋事拆台!”

 這幾句話聲色俱厲,殺氣騰騰,令眾人聽得心臟狂跳,呼吸都快凝滯。

 他既是在演戲給任真看,也是在向麾下羽翼表態。

 他最近雖然忙著追殺董仲舒,但對朝局了如指掌,知道北唐形勢嚴峻,更知道女帝是在借任真之手,緩解尷尬局面。

 他分得清輕重,不願在此時掣肘,令北唐雪上加霜。所以,他不得不嚴厲敲打下屬,賣給任真這個面子。

 而在剛才, 董仲舒親自現身,刻意討好任真,又被他看在眼裡,讓他察覺出一絲非同尋常的意味。目前雖不知其中的端倪,但他隱隱預感到,這位在京城翻雲覆雨的小師弟,絕對不能得罪。

 所以,無論於公於私,他都得表態力挺任真,壓過董仲舒的氣勢。

 袁崇煥哪料到,顏淵會突然追究這茬,嚇得渾身戰栗,腦海裡一片空白,只顧拚命磕頭,已經說不出話來。

 顏淵神情鄙夷,寒聲道:“你父親老邁昏聵,我姑且饒他一命。至於你,貽誤朝政軍機,罪不可恕。陛下礙於情面,不願處置你,我眼裡卻容不得沙子!你自行了斷吧!”

 說這話時,他並未在看袁崇煥,而是將視線轉向街巷盡頭。

 幾乎同時,任真和董仲舒的目光也都望向那處。

 一名獨臂男子手拄黑傘,出現在巷口,正冷冷注視著這裡。

 數息過後,吹水居的側門打開,一名白衣女子悄然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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