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學校回到家沒多久後,辰星就和陳時坐上了去廣東的火車了。偽其名曰:社會實踐。
之所以是去廣東,是因為辰星母親以前就在那邊工廠上班,有熟人。雖然可能會累一些,甚至一周才一天假,但收入還是可觀的,而且包吃包住。
其實陳時是不想來的,但在辰星的威逼利誘之下,還是選擇了妥協。
兩人到的是,根據地址找到了工廠,是在一個鎮上。一路上,能看見這個鎮上有許多工廠,塑料廠、燈管廠、紡織廠什麽的。而辰星和陳時,在熟人的帶領下進了一家紙箱廠,之後熟人就去另一家工廠了。
宿舍是4人間,在工廠外面,離工廠大概20分鍾的路程。下午3點到的時候,宿舍裡的另外兩人還在睡覺,聽說是在上夜班。
辰星和陳時,也從沒來過這種地方,不免有點好奇。而當初之所以選擇來這裡,一方面是為了學費,還有一方面也是想體驗下工廠的這種生活。
都說人活著,就應該多體驗各種各樣的生活。辰星一直這麽覺得。如果體驗得好,有機會就再來一次,不好,就當做是一種人生經歷。但,似乎只有辰星才這麽認為…
最開始的幾天,兩人因為從來沒有接觸過流水線的工作。所以工作效率難免很慢。做了三四天后,才稍微好了些。但和那些老員工比起來,還是顯得很慢。
辰星和陳時,被分配到了不同的組,偶爾上上廁所,才能叫上一起說說話。不過辰星在自己的組裡,認識了一個有趣的大媽,還是自己的老鄉,一個省。
辰星很喜歡聽大媽說她那個年代的事情,工作的時候倒也不是非常無聊。大媽知道辰星是大學生之後,也喜歡問辰星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還希望自己的兒子將來也能考上大學。
大媽是一個看起來四十多的人,皮膚蠟黃,雙手起繭。一米五幾的個子顯得有點瘦小,那雙眼睛,似乎是因為長年在工廠工作,而顯得渾濁。配合著臉上的皺紋,看起來有點滄桑。
大媽說她13歲就出來工作了,在這個大廠裡,已經做了八年了。自己的老公也在這個大廠裡工作,只不過在別的廠區。
大媽還告訴辰星,這個鎮上有一半的廠都是一家公司的。有時候自己做一類活做累了,還可以從這個廠換到另一個廠。
大媽還告訴辰星自己才36歲,不要一口一個大媽的叫她,可以叫大姐。但辰星還是覺得她哪兒哪都像大媽。
有一次大媽問辰星,說:“聽說我們做的這個紙箱要送到東京去,你知不知道東京在哪?是不是在北京邊上?”
辰星尷尬的眨了幾下眼,一時也不知道該說東京在哪,便回答道:“是。”
大媽長長的哦了一聲,點著頭,感覺原來如此,於是又問:“那東京是中國的吧?”
辰星看著大媽一臉認真的樣子,也學著大媽的樣子,點著頭說:“是!是中國的!”
大媽指著紙箱上的字,一臉思考,又問:“那為什麽這上面的字不用中文,要用英文?”
啊?
辰星尷尬的笑了出來,看著紙箱上彎彎曲曲的日文,你別說,大媽把它說成是英文,還是可以理解的。
大媽看著辰星的樣子,似乎知道自己說錯了。連忙解釋道:“哦,原來這是中文啊,你別怪大姐讀書少啊。”
然後辰星就聽著大媽在那小聲低估,似乎在疑惑,為什麽問了其他人也不認識這些字。
辰星看著大媽的樣子,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便起身朝著廁所走去。
當天晚上和陳時說起這件事的時候,也不得不感歎,沒文化,真可怕!但更怕的是,因為沒文化,他們將這樣生活一輩子。
他們唯一的希望,就是寄托子女,讓子女成人成才。所以他們努力打工掙錢,不是為了自己能夠活得更好,只是希望他們的子女不再像他們一樣。
陳時也和辰星說起了他們那組的趣事。說認識了一個小姐姐,是他們老鄉,還和他同一天生日,叫林夏。兩個人天南地北的聊著,想到哪說哪。
做到快一個月的時候,陳時就實在是不想再繼續乾下去了。還一直教唆著辰星發了工資就回家。可看辰星的樣子,又不太想回家。
陳時開始苦想辦法,終於想到了自己還有一個大學同學在廣東。於是打著去看望同學的口號,決定休幾天假。辰星也不好再為難陳時,就同意他去了。
7月底的廣東是熱得火辣,即使是到了晚上,沒了太陽,也能感受到地底那股熱騰騰氣流往上串。來到廣東後,辰星終於體會了什麽叫做,在夢裡洗了個澡。
這天傍晚,辰星走在回宿舍的路上,看著陳時發來的短信,讓他明晚去火車站接他。回復的信息還沒編輯好,就突然沒有征兆的下起了大雨。辰星趕快的跑了起來,可是沒跑幾步,身上就已經濕的差不多了。索性他就不跑了,剛好清爽清爽。
辰星微微抬起頭,閉上了眼,感受著雨水的拍打,還真是一個爽。 雨水順著臉龐滑到了嘴裡。辰星思考著,不對啊,難道雨水是鹹的?然後猛然驚醒,睜大了眼睛,狂吐出一個詞:尼瑪!
是汗。
快到宿舍的時候,辰星突然遇到了大媽。大媽見他這樣,還以為遇到啥傷心事了呢,趕緊讓他先到屋裡坐坐。
雖然大媽住的房屋和他們宿舍是一個類型的,但鍋碗瓢盆是樣樣俱全。看起來不像是宿舍,更像是自己家裡。
大媽打來了熱水,讓辰星洗臉。然後又拿來了衣服褲子,還有吹風機,讓辰星抹抹身子,換身衣服和褲子。
大媽拿著衣服褲子,說她兒子和辰星個頭差不多大,正在讀高中。看到辰星就會想起她兒子,所以她也總喜歡和辰星聊天。但她的兒子卻從不喜歡和她聊天,還說要是能像辰星一樣就好了。大媽還自嘲道,說她兒子嫌棄她啊。
辰星尷尬的笑笑,其實他想說,他和他的父母關系也不好。
在大媽熱心的勸說中,辰星還是堅持不換褲子,要換隻換衣服。
弄好後,屋外的雨依然很大,辰星就留了下來,又和大媽聊了起來。
聊著聊著,沒想到大媽竟然認識辰星的母親。當時她還沒在紙箱廠,在塑料廠。
因為和辰星母親是老鄉,所以兩人也聊的很好。但因為大媽不會用手機,一直用的老公的,所以後來辰星母親走的時候,也沒留個聯系方式。
大媽說辰星母親很不容易。辰星也沒有多想。
直到大媽告訴辰星,他父母為什麽離婚的時候,辰星終於忍不住,內心劇烈的顫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