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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場是考論一篇,題用孝經,判五道。詔、誥、表擇作一道。
這是鄉試三場中最簡單的一場考試。
再加上下下了一夜暴雨,氣溫突然下降,早晨醒來的時候還有點冷。
大約估計了一下,應該是二十度左右的樣子,秋季已經降臨。
周楠的心情非常好。
詔、誥、表。詔就是詔書,乃是皇帝頒布國家大政和法律時的所發的聖旨。
誥就是封誥,帝王任命或封贈的文書。比如如果嘉靖如果要任命內閣首輔,就得寫一份這樣的東西。
表,就是大臣向皇帝上的奏折。
沒錯,鄉試第二場考的是機關公文寫作。
畢竟,你一但中舉是可以直接做從七品的官員的。
或許在小說的讀者看來,一個從七品,也就是做個縣丞,也沒什麽了不起的。可你換個思路想,這可是正處級官員啊,相當於後世的常務副縣,中國才幾千個縣。十三億人中才幾千個實職正處副縣,難道還不夠牛嗎?
既然要做縣丞,如果不會寫公文,那就說不過去了。
周楠成天侍侯皇帝,詔、誥、表看得審美疲勞,這東西也難不倒他。隻用一天就寫完了,早早地交了卷子。
如果說第二場考試的難度驟然降低的話,第三場簡直就是走個過場。
第三場是經、史、時務策五道題,考官從經史子集中挑五個句子,讓你結合大明朝的實際,寫一篇策論,發表看法,相當於後世的申論。
可憐秀才們都是死讀書讀死書的書呆子,又懂什麽國家大事經世濟用。再說了,治國理政自有朝中大姥,還輪不得你們這些小秀才指手畫腳。至於你有什麽觀點,是否合理,考官也不太在意。只要格式對了,又沒有違製的地方,通常會打個圈兒,過了。
別人做卷子,隻恨題多。可周楠看到一下子要做五篇文章,心中卻一陣歡喜。
第二場考試的時候,他隻用了一天就將卷子做完,剩下兩天只能無所事事地呆在考舍中形同坐監,鬱悶得發狂。
現在終於有事做可以打發光陰了。
……
嘉靖四十一年八月十八,順天府鄉試終於結束,超過兩千秀才渾身肮髒,滿面疲憊地從貢院裡出來。
這次朝廷特意開恩,給了順天府兩百二十一個錄取名額。主要是考慮到京師畢竟是首都,名額若是太少,未免有損天子腳下首善之區的名聲。而且,朝廷未必沒有憐惜京師每過得十來年就會被北方遊牧民族入寇禍害之意。
要知道,如陝西那樣的大省碰到地方官沒能量,在朝堂上說不起話時,最少的時候才九十來個解額。
雖說如此,可十中取一的的錄取率也實在有些低,眾生都是面帶憂色。
這次大家都篤定顧言會出論語題,大家都在那本書上下工夫。但結果是大學中庸論語各一題,顧言狠狠地給欲投機取巧的考生們擺了一道。
“字木考得怎麽樣?”出考場之後,密雲的秀才們自然聚在一起,互相對題,周楠也被幾個剛認識的生員拉住。
老周自然不會說自己勝券在握,這個時候要保持適當的低調才好,隻微歎一聲搖了搖頭。
看到周楠這表情,大家以為他考砸了,都道:“就連大名鼎鼎的周子木也這般頹喪,看來今回咱們密雲又要一個也中不了。”
又有人怒發衝冠:“誰放的謠言說大宗師這次肯定從論語出題了,害得我等在這半個月考前衝刺的時候盡在那書上下工夫,陰謀,絕對是陰謀!”
他這話激起了大家心中的怨氣,
於是,大夥兒都連聲問候放出這個消息的人家裡直系女性親屬,並試圖於之發生不道德的關系。“噗嗤,看吧,這就是投機取巧者的下場。”突然,有冷笑聲傳來:“看來今年密雲廢物要全軍盡墨了,痛快,痛快!”
眾人大怒,轉頭看去,正是剛從貢院裡出來的徐養大。
“姓徐的,好大膽子竟然羞辱我密雲士林,吾輩絕不與你乾休。”
“徐養大,少挖苦人,你又考得如何?”
徐養大:“鄙人才疏學淺,自然比不上密雲各位學問高明又有玲瓏心竅的大才子。某只知道埋頭用功,四書五經絕不偏科。考前隻一味下死工夫,將四書揣摩得透了。若是往常,自然比不了各位賢兄。但看大家模樣,應該是押錯了題,文章做得不甚得意,這就是不才在下的機遇。”
“我也不需要將文章作得花團錦簇,只需比你們好一點點就行。這才是,老天開眼,不會讓老實人吃虧啊!”
看得出來,徐養大這科考得非常不錯,他仰頭哈哈大笑。意氣風發地拋下一臉晦氣的密雲士子,瀟灑而去。
“真是一個得勢小人。”終於有密雲秀才忍不住朝他的背影吐了一口唾沫。
被他這一通挖苦,眾生都被壞了心情。本來他們還打算烤晚聚一聚吃頓酒,此都各自散去。
周楠突然想起自己趕考的那天早晨荀芳語正在分娩,不知道她究竟生沒有生,又生的是男孩還是女孩,母子平安否。
當下歸心似箭,隻恨不得插了翅膀飛回家去。
今天是鄉試結束的一天,周楠本安排了黃豆雇轎子在外面等著。
可惜,同樣也來了不少過來接考生的人,轎子、馬車滿滿地堵了兩條街。加上出場的考生,看架勢起碼有三千人以上,又如何找得到黃豆他們。
周楠無奈,也懶得去找黃豆,安步以當車,腿兒著回去。
到了家裡,卻發現裡面靜悄悄的,只有個小子守門。
看到周楠,那小子驚喜地跳起來:“老爺回來了,老爺回來了!”
周楠:“家裡的人呢?”
那小子:“回老爺的話,除了女眷,其他人都去貢院了?怎麽,他們沒有接到老爺嗎?我這去稟告如夫人。”
“貢院那邊太擠,擠丟了,不用,我自己去見夫人。”周楠心中牽掛荀芳語母子,一道風似地去了她的院子。
剛進院子,就聽到嬰兒響亮的哭聲。
“果然生了,平安就好,平安就好。”周楠進得屋中,就看到荀芳語正斜靠在床上,身邊是安婆婆正抱著一個繈褓小聲地哄著。
“啊,老爺你回來了。”荀芳語欲要坐起來。
周楠連忙上前按住她的肩膀:“夫人辛苦了,不要起來,躺著說話。”
“是,多謝老爺憐惜。”荀芳語身體本就健康,生完孩子休息了幾日,氣色看起來很好,忙問:“老爺考得如何?”
“似乎要中。”
荀芳語:“什麽似是要中,妾身不明白。”
“那就是必中。”周楠肯定地說。
荀芳語面露喜色:“這離放榜還有幾日,相公怎麽就篤定自己能中?”
“老爺我自然有自己的道理,我說中就肯定能中。”是啊,先前徐養大說得對,我也不需要將文章作得花團錦簇,只需比你們好一點點就行。
又打一個比方,你身後有一頭老虎在追。你不需要比老虎跑得快,你只需要比同伴跑得快就能逃得活命。
這次大夥兒都猜錯了題,估計發揮得都不怎麽樣。周楠雖說隻事先從陳矩那裡拿到了兩道題目,但一個舉人功名也已經到手。
剛才周楠從貢院考場出來就想笑,直憋到現在,憋得異常辛苦。
中了舉人,文憑到手,自己在官場上可算是可以將腰杆子挺直了做人,終於可以擺脫雜流官身份了。
周楠志得意滿,發出一陣杠鈴般的笑聲。
這一笑,驚動了繈褓中的嬰兒。仿佛不服輸似的,小孩兒的哭聲也響亮起來。
周楠這才問:“娘子,生的是男孩還是女孩子?”
他不問還好, 一問,安婆婆一臉黯然地低下頭去,荀芳語眼圈也紅了,淚水連串地落下。
周楠心中一沉,急問:“娘子別哭,是不是孩子有什麽不妥,病了還是……”腦子裡頓時閃過“殘疾”、“先天性缺陷”等可怕的字眼。
荀芳語哽咽:“是女孩子,妾身對不起老爺。”
周楠皺了一下眉頭,接過孩子,只看了一眼,再次放聲大笑:“好好好,太好了,我喜歡。”
卻見那孩子生得粉妝玉砌,眉目中依稀有荀芳語的模樣。雖說是早產,卻有四五斤重,身子也高。十二年後,必是一長腿美女。
周楠一看眼睛就挪不開,又伸出手指去逗。
一隻小手身過來抓住他的食指。
周楠整個心都仿佛要融化了,除了甜蜜還是甜蜜,口中隻翻來覆去地說:“我就喜歡女兒,我就喜歡女兒。芳語,你是我老周的大功臣,哈哈哈哈,俺考場得意,又添愛女,正是雙喜臨門啊!”
看自家老爺好象是歡喜得顛了,荀芳語驚得不哭了,她和安婆子都是一臉的疑惑。
周楠:“我周家別都缺,就是不缺男孩,別人生的都是男孩,惟獨你生了個女兒,可金貴啦!知道女兒是什麽嗎,爸爸的貼身小棉襖,前世的小情人。”
說著就伸出嘴去在三丫的臉蛋上狠狠地親了一口,學著宮中太監的模樣,叫道:“下官周楠拜見三小姐,三小姐萬壽金安,青春永駐!”周楠知道自己完了,這輩子都要做女兒奴了。
荀芳語大駭:“安婆婆,快,快去請郎中,老爺失心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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