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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臣風流》第207章 年紀大,緊張
明朝文官系統總得來說分為兩大塊,一塊是行政執行部門,一塊是監督糾察部門。

 內閣和六部五寺負責行政,科道則負責監督,就是常說的清流言官。

 科道科道,科就是六科給事中,道就是都察院禦史道。

 六科給事中正七品,可說是明朝權力最大的七品官。

 給事中掌侍從、諫諍、補闕、拾遺,審核、封駁詔旨,駁正百司所上章奏;監察六部諸司,彈劾百官,與禦史互為補充,記錄編纂詔旨題奏,監督諸司執行情況;鄉試充考試官,會試充同考官,殿試充受卷官,品卑而權重。

 六科,六科,顧名思義,就是駐扎在六部監督官員的的人。按照明朝的制度,六科各設都給事中一員,左、右給事中各一員。給事中總數四十人,吏科四員,戶科八員,禮科六員,兵科十員,刑科八員,工科四員。

 平日裡,給事中都在六部辦公。各部的公函往來,政務處置都需要先給給事中過目。若是不順他們的意思,直接就給否了。

 另外,除了給事中之外,錦衣衛和東廠也會派人去部院坐堂。

 明朝的言官是專門給官員們雞蛋裡挑骨頭的,不過,卻並不代表他們就可以為所欲為,不受管轄,今年六年一屆的京察他們也要接受考核。

 那麽,言官的考核標準是什麽呢?

 很簡單,那就是你彈劾了多少人,辦過什麽案子。

 估計這個鄒給事中今年的業務指標沒有完成,要借延慶州學衙門學生上書一事搞事情。

 他的目標可不是生員,而是州學。不不不,賈學正不過是個九品官,搞他能有什麽政績。

 如此看來,盧知州這個從五品正印官才是我們的鄒應龍大人這場殺怪升級遊戲中的終極大boss。

 就這麽白跑一趟,兩手空空地回去,周楠有些不甘心。道:“盧知州不若找人在京城活動活動。”

 對此,盧知州倒不諱言,拍案道:“周行人,那鄒應龍與本官有隙。以往就已經上過幾次折子彈劾我州州務,這次來延慶似是志在必得,怕是不好對付。這就是個小人這次是衝著本官來的,本官自是不懼,只是不想牽累了行人。”

 原來這二人有私仇,那就沒有調和的余地了。這事和周楠也沒有半文錢關系,自然懶得再問,就道:“如此下官就回京了,多謝知州盛情款待。”

 又說了一會兒話,周楠告辭而去。師爺將他送出衙門,又遞過去一口小布袋。打開來一看,裡面是一堆散碎銀子,估計大約有五十兩左右,應該是給的程儀。

 回到州學,周楠將郭書辦叫來,分了二十兩過去。

 見這個上司如此大方,郭書辦大喜,連聲說還是行人的面子大,盧大人竟如此客氣,這一趟延慶本以為沒什麽油水,想不到人家這般爽利,倒是沒白來。

 心中又想:人家以前認識你什麽周子木,估計是被唐順之和王世貞的名頭給虎住了。

 “老郭,收拾一下,咱們明天一早就回京城去,這是州衙給的程儀。”

 “什麽,現在就回京城,我們手頭的差事怎麽辦?”郭書辦大驚。

 “弄不成了,只能回去重新領一個。”周楠將這事大概同他說了一遍。

 郭書辦跌足道:“行人你想得倒好,現在已經是年底,咱們行人司的差事本少,哪裡有那麽多合適的事兒等著。就算有,也不能做為事功納入考核。再說了,大人你這件差事辦砸了,秦司正不責罰於你算是好的,怎麽可能再派差?這次行人若回京去,年底的考核怕是過不了的。”

 周楠面色大變:“那可如何是好?”

 見周楠如此著急,郭書辦不覺主憂臣辱,安慰道:“行人,那個鄒大人和知州有舊怨,現在的關鍵是弄清楚他們究竟是怎麽結下了仇,這事有沒有轉圜的余地,屬下這就去找個熟人問問。”

 說罷就一整衣冠,用梳子梳理了下頜那把小胡子,還在面上敷了些粉,急衝衝地走了出去。

 周楠心中突然覺得不妥,這廝和自己一樣在延慶兩眼一抹黑,又哪裡來的熟人,不會是去尋那賈大嫂吧?

 又是換衣裳,又是化妝的,郭老這是要以身飼虎嗎?

 這次卻快,隻一壺茶的時間,郭書辦就滿面疲態地回來:“卻是巧,查清楚了。”

 “這麽快,你是去找賈娘子嗎?”

 郭書辦有點不好意地點了點頭:“行人,你知道鄒應龍是什麽人嗎?”

 周楠:“他不就是個給事中嗎,難道還有背景?”

 “背景大了。”郭書辦道:“鄒應龍,字雲卿,蘭州皋蘭人。嘉靖三十五年進士。說起來,他還是你的前輩,中進士後也曾在行人司做行人。此人會試時的座師是內閣次輔徐階。”

 周楠吃了一驚:“徐閣老的學生……這事也是賈大嫂子告訴你的?”

 一刹間,徐階那張瘦削的臉又浮現在他的眼前。

 堂堂內閣次輔,說話不算話,直他娘做人簡直是沒有底線。

 一想起那可惡的小老頭,周楠就有不良生理反應,有種想要嘔吐的感覺。

 “不是,我在行人司當了多年的差,聽人說起過他的名字,只是沒印象。先前想了半天,才想起有這麽個人。”郭書辦道:“說起鄒應龍和盧知州結怨的事,涉及到今年上半年發生在延慶的一樁風月案。”

 “風月案,那你詳細說說。”周楠頓時來了精神,這明朝人啊,一解決了溫飽,直他娘就喜歡弄些飲食男女的事兒。人心不古,世風日下,必須狠狠地揭批。

 最後,他補充一句:“注意細節。”

 “話說,延慶這地方山靈水秀,有風水先生雲,從昌平到延慶是一條龍脈,昌平是龍頭,延慶是龍尾。最適合修行人修築洞天福地建寺廟宮觀。不過,昌平乃是皇陵所在地,建廟自然是不合適的。因此,延慶邊的寺院道觀特別多。最出名的乃是靈照寺。靈照寺始建於金代,原名原名觀音寺,元末被毀,永樂十二年在原址重建。正統五年秋明英宗敕賜額日靈照寺。”

 周楠插嘴:“這靈照寺我知道,就在州衙旁邊,昨天我剛進去逛過,還問寺裡的老和尚討了一頓齋飯。”

 “對,就是那裡。”郭書辦清了清嗓子,繼續道:“延慶的寺觀多,其中最有名的是靈照寺,接下來還有北關的龍王廟、永寧的火神廟、康莊的東紅寺,規模都不小。不過,屬下說的是另外一處。”

 “修行人在延慶修廟,為了的是吸地脈天地元氣增進修為。不過,還有人見此地香火極盛,百姓虔誠,欲要騙村夫愚婦的香油錢,就自己出資隨意修間瓦房弄個泥菩薩供著,誘人來跪拜,幾年下來,倒也混個小康。”

 這其中就有一人家境貧寒,三十多歲了還打光棍。心道,日子這麽過下去也不是辦法,總得想些轍才性。於是,也學別人借了錢,弄了間《報國寺》,剃了頭髮假扮和尚,法號空性。估計是因為得罪了佛祖,空性和尚的香水極差,《報國寺》開業二十多年,一直都入不敷出,欠下了不少的債務。而他也從光棍漢熬成了老禿驢。

 “就在去年,鄒應龍去宣府公乾,恰好路過延慶,在《報國寺》住了一夜。空性和尚見他相貌堂堂,知道是個大人物,執禮甚恭,讓鄒大人非常滿意。就指點他說,我看大師廟中香火不旺,日子過得艱難。我看你這山上出產上好青石,不妨找人開采換錢維持。”

 “聽鄒應龍這一指點,空性果然請人上山采石,幾年下來不但還清了舊帳,還賺了許多銀子。”

 “一般來說,這種建私廟的假和尚乾上七八年或者十來年,攢下一筆家業之後就會回家做富家翁。可空性和尚的采石場產量不小,而且,寺院道觀的產業卻是可以免稅的。如果還俗,每年的賦稅一交,也落不下幾個,空性就有些不舍。”

 “俗話說得好,天下唯有禿賊最淫,空性手頭有銀子了,便尋思這女人不知道是什麽滋味,反正也花不了多少錢,倒是要去經歷經歷才不枉此生。於是,老和尚就興衝衝地揣了銀子直奔城裡最大的一家青樓。”

 “和尚去狎妓……”周楠看了看郭書辦亮錚錚的光頭,附和:“對對對,天下唯有禿賊最淫。郭老,你繼續說下去,說說空性進青樓後又怎麽了?”

 周楠這一問,郭書辦的表情立即生動起來,興奮地說,這空性進青樓中打了茶圍,給了銀子,臨到進屋的時候卻不肯了,問龜公能不能換換,換個年紀大一點的,醜一些的,最好是同齡人。

 龜公心中奇怪,別的客人進摟子,專一挑年輕漂亮的黃花大閨女,你這和尚倒怪,真是不走尋常路啊!

 問是何緣故,空性說他還是個童男子,又一把年紀了,找小姑娘,緊張,有負罪感。錢不是問題,我給你雙倍。

 說著話,就將一枚十兩重的銀子扔了過去。

 龜公為難了,他在這個行業多年,還從來沒有聽到過這麽奇怪的要求。這摟中的女子都嫩得能掐出水來,年紀一大就無人問津,只能讓她們贖了身自去尋個老實人嫁了。看這和尚五十出頭了,別說同年齡段的,只怕二十歲的都找不到。

 想了想,好象只有摟中那個保潔阿姨合適。

 也不知道被龜公灌了什麽迷魂藥,估計也是貪大筆銀子,那保潔阿姨竟肯了,遂成好事。

 不過,回家之後,阿姨卻後悔了。感覺自己冰清玉潔了一輩子,怎麽臨到老了卻被人壞了貞潔。

 她越想越氣,一時過不了這道坎,懸梁自盡。

 阿姨這一死,家裡悲憤莫名,一封狀紙將青樓和空性給告到衙門裡去。官府一聽,人命關天,這還得了。一索子將龜公和空性給抓了。

 最後,龜公被定了個逼良為娼之罪,斬;空性,強女乾良家婦女,絞。

 按說,死刑犯都會在秋後處決。不過,明朝政府的辦事效率低下。而且,三司在勾決犯人的時候都非常慎重。如此,便錯過了秋決的日子,順延到明年。

 且說,空性和尚在考采石場發財之後也收了兩個徒弟。師傅有難,徒弟自然要去救,就求到鄒應龍那裡去。

 鄒給事中聽到這事之後,想起自己以前是認識這麽一個人。覺得判的有些重,就到知會盧知州。說龜公罪有應得,該殺。空性和尚這進青樓固然私德有虧,可合理合法。而且,他事先並不知道那保潔阿姨是良家婦女,若是判他個強女乾罪,處絞刑是不是太過,罰點燒埋銀子,取得死者家屬諒解就可以了。盧知州你是不是把案件給撤回來,改一改判詞?

 鄒應龍身為徐階的門生,又是堂堂言官,平日裡在地方官面前頤指氣使慣了,估計是措辭不當,觸怒了盧知州。

 盧知州自然不依,鄒大人大怒,一連彈劾了他好幾次,二人的仇怨就結深了。

 這是是延慶今年最大的新聞,已經傳到路人皆知的地步。

 這次鄒應龍來延慶,除了拿政績,估計也想通過官學學生鬧事這個契機搞盧大人。

 周楠摸著腦門說不出話來,這鄒應龍這次是居心要報一箭之仇。

 明朝的言官的厲害他這個穿越者實在是太清楚不過了,估計未來幾日有锝盧知州頭疼的。

 盧大人如何,周楠也不關心,可自己陷在這裡卻不是個辦法啊!

 二人商量了半天,也沒有商議出一個結果來。郭書辦體力透支的厲害,自去睡覺。

 第二日一大早,周楠剛起床,去見一個明眸浩齒的書生手拿一把折扇進來,朝他一拱手,笑道:“子木兄,別來無恙乎?本公子在這裡給你見禮了。”

 周楠大驚:“九公子你怎麽來了?”

 沒錯,來的正是徐階的孫女九公子徐梔。

 徐梔;“得人錢財,與人消災。”

 “不明白。”

 “實話跟你說吧,空性和尚那案子,最早是本公子接的,今日一來延慶,聽說周兄在這裡。哈哈,這不巧了嗎,還錢。” 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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