頗具黑色幽默的是,在星際戰爭的腳步逐漸逼近的同時,地球上的人們依舊在試圖保持歌舞升平的生活。
喧騰聒噪的、像是要震破耳膜一般的狂亂音樂在室內激昂回蕩,穿著打扮時尚的紅男綠女們在迷幻燈光下,忘我地搖曳扭動著身軀,空氣中彌漫著荷爾蒙的焦躁氣息。
綜上所述,這裡是一家夜店。
歷史無數次地證明了,面臨巨大生存壓力的人民,會義無反顧地擁抱文化產品,以此作為心靈支柱度過難關。
無論是宗教,歌劇,還是廣播,小說,電影,電視節目,乃至現如今的電子遊戲,都是“精神安慰劑”的一種,
恰如同上世紀三十年代,美利堅電影產業在經濟大蕭條的糟糕環境中茁壯成長一樣,
在外星文明隨時都有可能大舉入侵的當下,夜店這樣的娛樂產業非但沒有萎縮,反而得到了進一步的發展,
及時行樂的人生態度,就像某種傳染病一樣開始蔓延,不止是作為社會支柱的三四十來歲中年人們開始頹廢悲觀,就連本應十幾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們,也
各國宣傳部門的搖旗呐喊,也只能稍稍減緩這種勢頭而已——人民群眾一向習慣用腳投票。
如果不是各國政府狠下手段,加強治安,恐怕夜店這樣的消費場所,還會更加混亂無度,亂象橫生。
與場中那些盡情宣泄壓力的人們不同,某位名為康斯坦丁的術士,正坐在夜店的陰暗角落裡,斜倚著吧台,有氣無力地喝著一瓶早已跑沒了氣的啤酒。
他依舊穿著那件標志性的長款黃色風衣,淺淺一層稀疏的青色胡茬,根本掩蓋不了下巴上的皺紋。
搭配那雙深沉的黑眼圈,以及亂糟糟如同雞窩一般的頭髮,說康斯坦丁是名流浪漢完全沒有問題。
這位學園都市的神秘學負責人,自從被李昂進行人體改造過之後,就在非人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他的四肢骨骼都被替換成了更加高效的鋼鐵液壓系統,肌肉也被替換成了強度極高的複合材質,
隨著召喚惡魔計劃的進一步深入,就連原本還能算“人”的內髒,都被更加高效的惡魔器官所取代。
現在的康斯坦丁,與其說他是名人類,倒不如說他更像是一頭被拚湊出來的、如同弗蘭肯斯坦造物一般的怪物。
他默默地品嘗著啤酒的味道,感受著舌尖縈繞的甘甜與苦澀——斯特蘭奇醫生所領導的再生醫療部門,科技力堪稱世界第一,特別是在借鑒了齊塔瑞人與阿斯加德的醫療技術之後,已經可以實施種種不可思議的實驗。
而康斯坦丁之所以看上去鬱鬱寡歡,倒不是因為他為自己的人造軀體感到厭惡(二流術士可是徹頭徹尾的實用主義者,外加沒節操),
也不是因為他那天煞孤星一般的命運再次發作,死了某些親戚朋友(背靠學園都市這座大山,再吊的地獄惡魔也只能望而興歎,無法對康斯坦丁進行報復)。
原因很簡單,康斯坦丁所負責的地獄惡魔解析計劃,出現了一些偏差。
那位前摩托車特技騎手、現任惡靈騎士的喬納森·布雷澤,遲遲沒有被康斯坦丁所領導的小隊捉捕歸案,依舊逃竄在外。
惡靈騎士是與地獄惡魔做過交易的人類,掌握了最高級的邪惡力量,可以被視為人間與地獄之間的通道。
只要抓到惡靈騎士,根據他所擁有的地獄魔火,進行深入分析,就能弄清楚地獄邪惡力量的本質,為地球聯軍增添上那麽一絲絲的勝率。
更重要的是,作為學園都市神秘側負責人之一的康斯坦丁認為,現如今地球人類那不甚積極的思想狀況,與地獄惡魔的蠱惑有關——如果這種猜測是正確的,那麽盡早通過惡靈騎士找到地獄惡魔高層,就顯得更加重要。
這樣想著,康斯坦丁端起手中即將乾涸的啤酒杯,一飲而盡,潦草地用袖口擦了擦嘴唇,用那雙憔悴雙眼掃視了夜店一圈,
那些跟隨音樂節拍舞動的男男女女,外表再怎麽光鮮亮麗,也無法掩蓋他們空洞而麻木的內心。
靈魂力量從人們體內“蒸發”了出來,仿佛有無數團灰敗氣息,從人群的頭顱上緩緩冒出,結成一團雲霧,縈繞在夜店上空,最終凝結成一股繩索,蔓延至夜店的二樓。
哪怕不用靈能識感,康斯坦丁也能感覺到在這個地方彌漫著頹廢墮落的氣息,以及墮落後面,那一絲絲的熟悉味道。
專屬於地獄惡魔的味道。
有一頭惡魔,正在以夜店為老巢,吸食那些紅男綠女的腐敗靈魂。
而康斯坦丁的任務,就是找到那頭惡魔,對他進行逼問,從惡魔那裡找到惡靈騎士的消息。
康斯坦丁將一張皺巴巴的美鈔墊在了啤酒被下方,慢悠悠地扣在了桌子上,正當他打算模仿醉酒人士的凌亂步伐, 向著灰煙所在地進發的時候,一個聲音從身後叫住了他。
“先別急著走啊。”
穿著休閑服裝的李昂,就跟那些剛從夜場中心跳完舞的年輕人沒有什麽區別,笑著說道,“在這待會吧,拜訪那頭惡魔的客人可不止是你。”
“李昂閣下?”
康斯坦丁有些驚愕,連身上縈繞著的那股頹廢氣質,都暫時性地失蹤了,“呃....抱歉,您是來視察的麽?
我還以為您不會對這麽簡單的事情感興趣....”
“簡單?”
李昂一挑眉梢,手掌一揮,就從遠處的吧台那裡轉送了一瓶酒水過來,握在手裡,輕巧解開瓶蓋,慢悠悠地飲斟了幾口,這才說道:“如果真有那麽簡單的話,我就不會出現在這裡了。
任何事情都有其內在聯系,這家普普通通的夜店背後,也可能隱藏著一條線索,一條有可能決定這場宇宙戰爭勝負的線索。”
康斯坦丁沉默片刻,壯著膽子開玩笑道:“恕我直言,李昂閣下您越來越.....”
“神棍?”
李昂莞爾一笑,將酒杯按在了桌子上,:“我從來不是什麽天才,我只是能解析事物表面的痕跡,並找到其內在聯系而已。
現在,讓我們上樓,去找一找那位可憐的惡魔吧。”